“現在什麼時候?現在已經高二下半學期了!高考近在眼前,沒有多少時間給你們浪費了!”講台前幹瘦的老師扯著沙啞的喉嚨喊得聲嘶力竭,尖利的尾音像是刮撓在耳膜上,刺得人忍不住皺眉。
她將厚厚一疊試卷拍在講台上,“砰”的一聲悶響,整個班裏噤若寒蟬,就連呼吸都放輕了些許。
“看看你們都考的什麼東西,叫到名字的上來拿試卷!吳仲達,85……還可以,再接再厲不要鬆懈。鄭平,79……粗心的地方太多了,最不應該的錯誤,點錯小數點!……陸曉曉……”
隨著一個個名字被報出,桌椅移動聲和交頭接耳的細碎聲響低低地彙成了一片嘈雜。
“完蛋了,陸班好生氣的樣子,我絕對考差了,她剛剛進來好像就瞪了我一眼。”夏思清同桌的女孩伸長了胳膊,唉聲歎氣著趴在了桌麵上,又轉頭看向身旁,“思清,回頭幫我補補課吧?”
夏思清看著她,眼底裏卻是一片如浸夢境的茫然和恍惚。
眼前的女孩有著熟悉又陌生的麵容,她這會兒即使表情愁眉苦臉,猶帶稚氣的臉龐上卻仍是飛揚著逼人的青春朝氣。
“發什麼呆呢?”見夏思清直直地看著她不說話,女孩一下笑開,又在台上老師喊到“孟雨秋”時連忙收斂了笑意,板著臉故作深沉地上台去拿試卷。在老師批評基礎不牢靠時,她還小小地聳了聳肩,拿過試卷一轉身就對夏思清吐了吐舌,一雙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眉眼間透出的靈動和狡黠就讓人移不開目光。
夏思清已經十幾年不曾看到這樣的孟雨秋了,自從在高三被迫輟學,相親結婚後,孟雨秋就好像被生活吸走了所有的生機活力,臉上再也看不到這些生動靈氣的表情了。
“陳思清,……陳思清!”
見沒有人回應,老師的嗓門一下子拔高,全班同學的目光紛紛跟著轉向夏思清,而夏思清卻是在被孟雨秋用胳膊肘捅了捅之後才反應過來。
哦對,高中的時候我還姓著陳。
夏思清起身走向講台,思維卻是混混沌沌。隨著腳步她的目光掃過教室裏上白下青的牆麵,老式的黑板,漆著赤紅油漆的長桌和方凳,還有那一張張埋藏在腦海深處,已經變得模糊難辨的麵孔……
沒錯,這是記憶裏的高二教室,高二同學,高二班主任。
她一時分不清,自己腳踩的到底是堅實的大地還是太過真實的夢境。
夏思清隻記得自己昨天終於從國外得到了消息:她的仇人簽下了帶有附加條件的引渡協議,不日將被引渡回國接受審判。
這代表著夏思清拚盡一切展開的報複得到了最終的結果——惡人伏法了。但這也代表著,做盡了惡事,還害得夏思清一家骨肉分離,父母慘死,陰陽兩隔的仇人最多隻會被判處十二年的有期徒刑。
夏思清不滿,夏思清憤恨,但她無可奈何。
在這個結果出來後,她也終於有勇氣去親生父母的墓前上柱香,她在墓前坐了很久,對著父母的照片說了很多。長期積壓在胸口的情緒一朝爆發,就如同崩斷了的弦,回去當晚夏思清就高燒不退,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再一睜眼她就置身在了高中的校園裏。
“陳思清!”講台前的老師抖了抖試卷,看著上麵的分數皺緊了眉。
這個高二時換上來的班主任姓陸,是個瘦巴巴,長得幹幹柴柴的中年女性,早些年中師畢業分配到了城郊的初中,特殊年代裏一直堅守著教學崗位,在初中成立了戴帽子高中時,她又兼任了高中老師,90年的時候因為資曆足夠能力優秀,被現在這所高中的校長親自去教育局調了過來。但她和人家大學大專畢業的新生代教師比起來,總有些短板沒能補足,在麵對其他老師時就有些底氣不足,因此她總想著在成績上扳回一城,對班級的管理就非常嚴格,總是凶巴巴的。
夏思清看著陸班手裏那份試卷,鮮紅碩大的“62”占據了試卷頂上大半的空白處,陸班批卷的時候大概心情暴躁,落筆重了些,脆弱的紙張都被刮破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