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住在哪兒?”
許弋還沒有完全從師生的身份中轉換出來,聲音還帶著意思怯意,“紗帽街45號,有什麼事嗎,老師?”
謙恭的樣子逗笑了老師,“你別緊張,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許弋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鍾,時針緊緊地逼近數字9。
確實不早了。
盡管能跟著朱英學習這點讓她覺得很幸運,但是現在她也充分認識到,在專業方麵,朱英絕對稱得上是嚴師。
提問題的時候絲毫不留情麵,雖然偶爾也會誇讚一兩句,但許弋心裏總覺得勁勁兒的不是滋味。
可她也沒有理由拒絕老師的好意,回家路上一直默默地跟在朱英稍後半步的位置。
“隔那麼遠幹什麼呀?擔心我在夜裏變成妖怪把你吃了嗎?”雖說恩師聲線好聽,但到底是四十多歲了,這句話被夜風僅僅吹著,真有點都市怪談的味道來。
許弋縮了縮脖子,硬著頭皮回答,“哪有。”
“上課的時候的確需要上課的樣子,要是上課的時候嘻嘻哈哈的,你姥姥交的那些錢就真的打水漂了。希望你能理解,好嗎?”
這一點許弋是認同的,但她沒有說自己潛意識裏的謙卑並不隻是來源於朱英課上和課後的差異,看著老師依舊年輕的臉龐,她能做的隻有點頭。
低頭的間隙,許弋感覺後腦勺被溫暖包裹起來,“好孩子,你會有出息的。”
和朱英一起回家的感覺遠趕不上和程雲一起放學自在。許弋突然有些擔心如果以後日日如此,自己應該怎麼辦。
兩人拐彎走進紗帽街,到臨街口的位置時,朱英便說,“明天開始你就讓家裏人來接吧,基本上以後要上課也是這個點下課了。來得早的話,讓家裏人在休息室等你也可以的。”
這是什麼默契感。
許弋到家後看到朱英照著來的方向原路返回,就猜出今日同行真的隻是行個方便,她也不餒,後知後覺地享受起這份特殊對待。
廚房裏傳來飯菜的香氣,她幾乎是嗅著香味飛進房間的。
前幾天姥姥說幫她做好的外套已經做好了,深色的毛呢外套,領口的位置繡著藍色的小花,為沉重的顏色增添了一點生氣。
等她放好東西回到客廳時,卻在客廳的茶幾上看到了自己那張被揉碎的數學試卷。
那個分數在頂燈白光下生刺這許弋的眼睛,內心掙紮幾番,最後還是坐下來。
她沒有去碰那張試卷,雙手揣在懷裏俯身看著。
盛星洲從第一道題開始,在空白處寫下了參考解析的盛星洲版本。
許弋也有自己作對的題目,基本上都是這幾天她看到過的原題。即使是這樣,她還是認真演算了大幾頁草稿紙。
看著看著,許弋突然看出點不對勁的地方,除了壓軸題目難度太高她看不懂也不想看,但剩下的那些題,用盛星洲寫的解法計算都可以很快得出答案。
這讓她覺得難以置信,重新去取來練習冊,對照了那幾道原題的基本解法,和盛星洲的方法雖然類似,卻多了一些步驟。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那些步驟是必要的,就算是在自己智商鼎盛的高中時代,她也絲毫不懷疑課本的準確性。
為什麼盛星洲的方法這麼邪性。
竟然這麼簡單。
她撈起那張試卷,跑進了廚房。
此時的盛星洲正單手拎著自己家裏那張大鐵鍋,往瓷碗裏的魚片上淋油。辣椒粉在熱油下沸騰炸開,顯露出鮮豔的紅色,用實際行動演繹著這道菜的美味。
看著這道菜,許弋險些忘記自己的目的,匆匆挪開了眼神,“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的方法這麼奇怪?”
盛星洲袖口捋起來到肘關節上麵,手指扣住瓷碗的邊緣和底部,絲毫不在意剛剛淋下去的熱油,一邊端著菜往客廳走,一邊說,“等一下,還有一個菜。”
許弋亦步亦趨跟著盛星洲,圍著他在廚房裏轉了好幾圈,看著他把洗幹淨的豬肚切成細絲,又切了小半隻雞腿,燒開一鍋熱水開始煮湯。
豬肚雞湯,之前在學校也做過,那碗湯盛星洲收了她三毛錢。原本她覺得一碗湯這個價格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葷菜幾乎都這個價。
可是現在當麵看著他做,又隱約覺得值不起這個價格。
手裏還靠著慣性舉著試卷,眼神盯著盛星洲暗罵一句,“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