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軍不經主帥的同意,不敢貿然將女樂領進軍帳,但在帳外,等得花開花謝,也未等來帳中的回應,隻得又試探著問了一遍。
洛星寧本來在專心推算,沒在意李羨塵的作為,直到又聽見護軍出言詢問,才抬頭看見李羨塵就站在桌前不遠處看著自己,臉上的表情很微妙。
原來……是我礙了將軍的事兒啊。洛星寧瞬間覺得自己通透了,忙施一禮,竊笑著道一聲對不住,便攏起桌上的紙筆尺子,抱著就要往帳外走。
不料被李羨塵一把拉住:“你去哪裏?”他皺眉問。
自然是騰地兒唄,劉郡守送了女樂來,說什麼鬆心安眠,想也知道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還要她留在這裏礙眼嗎。
“呃……在下,去觀星象,現在時辰剛剛好。”
李羨塵眉毛挑起“哦”了一聲,下一刻,他接過洛星寧手裏的紙筆,放回桌上,在她腰間輕輕一推,道:“走吧。”
洛星寧不明所以,隻得隨著李羨塵出了帳子。
帳外,護軍還恭恭敬敬的垂手恭立,他身後站著兩名女子,一人抱著琵琶,容貌甜美秀麗,另一人執一支玉笛,妝容神色都淡雅許多,雖然氣質不同,但這兩名女子,傾城之色難掩。
護軍見李羨塵終於肯出來了,行禮稱一聲“李帥”,他又轉向洛星寧,雖然也行了禮,卻猶豫不決,不知該如何稱呼她。
“稱洛先生或者洛大人都可。”李羨塵看出了他的心思,繼續道,“好生送兩位姑娘回去吧,本帥與寧兒是來行邃益禮的,難道劉大人不知道嗎?”
邃益禮是顯朝籠絡人心的手段,王侯高祿即便大婚也得為百姓社稷謀深遠進益,是以在顯朝人盡皆知。那兩名女樂聽了這話,麵麵相覷,像是不知道這事兒,更想不通,眼前這“寧兒”該是李夫人,為何一派文士打扮?
李羨塵不再理他們,轉向洛星寧道:“要占星?我陪你吧。”說罷,他手攬在洛星寧腰間,雙腳一點——洛星寧隻覺得自己飛了。
營中和城上值守的將士都看見了,李帥帶著洛先生兩個起落,便上了城樓的簷頂。軍中大部分將士是知道二人已經成婚的,眼見月下樓上,李羨塵半身戎裝,雖未穿甲,卻箭袖利落,寬封束腰,配刀懸在腰側,他身旁洛星寧,雖是女子,但一派文生打扮,雅人致深,衣袂在風中飄搖不定,城下的篝火與天上的月光交相映襯,二人如瓊林玉樹,一對璧人,恍如神將謫仙臨了人間。
隻是,眾人遠觀他二人如畫,洛星寧卻沒有看上去那般安然自若。
“下麵濁氣重,這裏看得清楚些。更何況,你我新婚……總得,有個新婚的樣子。”
眼見洛星寧臉上劃過一絲局促,李羨塵心裏浮起莫名的泛起些調皮和得意。
洛星寧剛剛還因為騰雲駕霧般的上了房頂,有些興奮,但這會兒站在高處,冷風一吹,她立刻就回了神。更因為李羨塵將扶在她腰間的手收回去了,四下又沒有抓扶,四顧而望——這城牆怎麼會這麼高?
屋脊上的瓦礫落著一層夜露,天氣冷,結了冰霜,很滑。她隻稍微挪一下步子,腿就有些打顫。
若說武功,書裏的原主會一些,可能上個房之類的把式,也算不得太難。但她畢竟不是原主,從來沒飛簷走壁過,驟然登高……這就是所謂的身子會,但腦子慫。
身邊的人在自己放手的一瞬,就僵在原地了,李羨塵怎會不知。但他這會兒起了油滑的心性兒,道:“寧兒剛剛說要觀星,還拿了那些圖紙,若是有用,我去幫你拿來。”說罷,便作勢要一躍而下,將洛星寧獨自一人留在城上。
“別——”洛星寧立馬便破功了,難得出手如電,拉住李羨塵衣袖,道,“不用……不用拿。”
向來從容淡然的人,竟也有這一麵,李羨塵再難憋住笑意,把手臂伸到她麵前,讓她扶著,心道:從來不知,她竟怕高麼。
分明就是故意,洛星寧心知肚明,白了他一眼。李羨塵不以為意,笑道:“掉不下去,不用怕。”
說到占星,其實算得上是科學心理學的一個分支,需要的是排算星盤,用不著真的出來看星象,她剛剛說什麼觀星爾爾,不過是想為李羨塵和那兩個女樂讓個地方。
隻是……依剛剛星盤所現,李羨塵此次南征,很奇怪,這次事件仿佛是他人生中的一個轉點。
洛星寧回想小說中對蒂邑族的交代,書中描寫,蒂邑一族傳承於古三苗族,尚巫蠱之風,多年來因居地瘴患嚴重,對醫石藥毒研習傳承極為精進,但族中崇尚的巫醫,多行的是以毒攻毒的劍走偏鋒之法。依星盤來看,此次事件起因為疾厄之相,但後續的發展,卻有締結契約的預兆,隻是再細去推算,這契約的變化繁複,大有一步走錯滿盤皆輸的趨勢……
洛星寧排不通,解不開,星象排盤計算複雜,平時都是電腦運算,這會兒沒了科技的輔助,怕不是哪個微末的地方排算錯了?她不禁暗罵自己星盤之事確實是個二把刀,得空得要多練習一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