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九重天。

通向望塵台的石階上歪著兩個小仙童,旁邊散落著幾隻原本裝著仙釀的空酒壺。

老仙官一來便看到這般情景,重重地咳了一聲,小仙童揉著眼睛循聲望去,頓時酒醒了大半:“師、師父!”

臂彎處搭著一柄拂塵的老仙官捋著胡須,笑問:“睡得可還好?”

白衣小仙童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弟子知錯了!弟子見殿下和諸位仙君所曆種種皆依命譜,懈怠了幾分。”

黃衣小仙童偷偷瞧了老仙官一眼,小聲補充道:“恰逢仙宴,我們實在忍不住,就去向相熟的仙家討了點酒吃,一時貪杯了些。”

老仙官敲了敲兩個弟子的頭,一甩拂塵,望塵台映出凡間的景象。

小仙童揉著腦袋,想著青桓殿下本就厲害,又有眾仙君的輔佐,更何況弈疏仙君還是天上數一數二的神仙,應當是出不了什麼差錯的。

然而看清望塵台顯現出的畫麵,難以置信地睜圓了雙目——

殿下退位了?

弈疏仙君被軟禁了?

怎麼還有幾個仙君被發配到邊疆去了?

小仙童心下大駭,仙君們怎麼會被折騰得這麼慘?

老仙官也沒有料到會出現這般變數,掐指算了一番,並未發現邪魔攪擾的征兆,不禁鬆了口氣,又忍不住搖搖頭:現在的年輕神仙啊,不過是到凡間曆個劫,也能如此淒涼。

老仙官又看了一會人間的情景,對新帝實在好奇,順手掐了個訣,欲觀此女的命數,良久皺眉放下手。

怎麼會絲毫算不出來?

人間。

正值寒冬,大雪稍霽,風一吹,簷上的雪便簌簌落下。

殿內焚了香,幽深而又清冷,如同從護城河最深處的擷取了一段凜冽冬意。

越禕一身明黃服繡金龍紋,腳踩長靴,坐在案前翻看著各地官員呈遞上來的奏折。

凝視著奏折的雙眸極美,一眼看去似有浩瀚星河落於其中,然而再看之時,又忽覺天地萬物歸於一片沉寂。

越禕放下筆,隨口問道:“近來可還有人鬧事?”

“回陛下,各方並無異動,”候在一側的侍女道,“隻除了安王吵著要見陛下,言一日見不到陛下,便絕食一日。”

安王正是廢帝越桓,越禕給他封了個安王,想著遠遠地將其打發去封地,他卻非要賴在京中,四處惹事,索性給他下了禁足令。

誰知他又開始鬧絕食。

越禕思索片刻,道:“照常備食,他若不吃也不必撤,讓林家老三換崗時帶侍衛去,隻管在越桓麵前吃,不可浪費。”

侍女忍不住笑著應是。

“皇叔那邊如何了?”

“回陛下,一切如常。”

越禕抬眸,攝政多年的老狐狸一朝失勢,被折了羽翼軟禁府中,每日傳來的消息卻隻是用膳看書寫字,似乎毫不在意。

當日,她命人將越疏扣押,越疏自始至終都不見失態,倒是語氣頗有幾分耐人尋味:“越禕,你最好不要讓本王有逃出去的機會。”

越禕不僅沒有被嚇到,反而笑出聲,果然見他的麵色黑了幾分,像極了被揪住後頸的貓兒,再怎麼樣也難成氣候,隻能勉強維持著麵上的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