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深夜。
北城細細碎碎地下了場小雪。
時野裹著寬鬆的短款白羽絨,運動鞋底踩著濕潤潤的石磚路,腳步匆匆地走進一處靜謐無聲的高檔小區。
隱在羽絨服帽子下的一張臉雖然冷冰冰的,一雙眼卻很亮,鼻梁高挺,下頜線流暢好看,引得一個從他身旁擦肩而過的女孩腳下一滯,回頭多瞧了好幾眼。
他沒在意。
從小到大被人喊了不下十年的校草,他早習慣了別人的注視。
衣兜裏的手機忽然丁鈴當啷地響起來,他低頭看一眼,來電顯示是李言,他的經紀人。
“小野?誒!那什麼,剛剛下班的時候忘了問,你們是明天下午就跟公司的車,去節目組統一安排的酒店了吧?”電話那頭的聲音客客套套、假模假樣。
李言說的節目是時野將要參加的一檔男團選秀綜藝《百分之七》。
“對,後天宿舍集合,大後天初評級錄製。”時野抿了下唇,“李哥,怎麼了?”
“啊,是這樣,你之前答應過的,給江總他公子隨便挑兩首你的詞。他現在看中了你年初給我發的那首,”李言停頓兩秒,“可以吧?”
時野腳步漸漸慢下來,他望著小路一旁黑漆漆的草叢,沉默好一會:“……不是說從兩年前我留在公司詞庫的那些詞裏挑嗎?”
“嗐,小野啊,挺晚了,我就直說了啊。公司的事兒呢,你也知道,都是江總說了算。這麼個名額,當初能隨隨便便就給你,”李言話音輕飄飄的,“現在當然也能輕而易舉地換給別人……”
“公司裏眼饞這個機會的練習生可不少,李哥幫你爭取這個機會也不容易……你好好想想?明早給我答複吧。”
電話那頭嘟嘟嘟地掛斷。
夜晚的涼風嗖嗖地往人衣領裏灌。
當初李言要他答應做那位江總公子的槍手、放棄兩首他以前作的詞的署名權,才給他參加《百分之七》的名額。沒想如今又變卦。
時野攥著手機,鞋底無意識地蹭著小區路麵上將融未融的雪。他麵無表情地輕輕呼出一團淡薄的白霧,又繼續往前走。
臨到單元樓門口,他剛打了個冷顫,猝不及防就看見單元門前立著一道高大的身影,路燈暖黃的光線將那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黑色羽絨脫了掛在胳膊上,一身筆挺西裝襯得男人肩寬、腰窄,一雙腿長而筆直,腿邊放著兩個挺大的銀色行李箱。
時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男人的側臉。
打過發膠的頭發經過一夜,有幾分淩亂。男人視線低垂,眼簾半闔,似乎在養神,一副寬大的墨鏡不上不下地搭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下頜刀刻斧鑿般的流暢線條沿著修長脖頸一直延伸到白襯衫半解的領口以下。
是遲倦。
他腳底動作倏地一停,整個人像是看呆了。
半個小時前,他從公司結束訓練,回家路上在微博上看的那一個個下班飯拍視頻的主角,就是不遠處那人,影帝遲倦。
視頻的拍攝時間是幾個小時前。
畫麵裏,上百個舉著應援燈牌或手幅的粉絲擁擁擠擠地圍在申城廣播電視台一層大廳外,一個個寫著“倦”字的黃色燈牌在傍晚昏沉的天幕下融成一片黃澄澄的海。
那道挺拔身影終於出現在視頻畫麵內的下一刻,人群裏的嘈雜閑聊瞬時變成震耳欲聾的齊聲尖叫……
三個月以來對遲倦的了解,讓時野對這樣的場景毫不陌生。
遲倦,出道至今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