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元宵,天氣還冷得很,尤其是這夜裏的寒風,吹在人身上,簡直有刮肉刺骨之感。

蕭明皎哆哆嗦嗦地從毛茸茸的黑狐裘裏探出腦袋,借著月色四處看了看,確定沒找錯地方之後,便吭哧吭哧地開始了她的翻牆行動。

世襲罔替的定國公府,圍牆足有兩人高,不過對於平日裏沒少上房揭瓦的小皮猴來說,這不過是小菜一碟。

很快她就成功爬上了高高的牆頭,隻是不同於往常的輕鬆自如,因穿得有些多,今兒這牆蕭明皎爬得頗為費勁。趴在冰冷的牆頭,她一邊呼呼喘氣,一邊心想自己這回可真是作了個大死。

作為一個上有皇帝老子做靠山,下有紈絝老爹做榜樣,從小就橫霸京城的郡主,蕭明皎平日裏逗貓遛狗,仗勢欺人什麼的其實沒少作死。然而作歸作,她心裏還是有數的,不會真的惹出什麼無法收拾的大禍來。

可這回卻不同。

她不小心把定國公家的病世子給推下河了。

不過落個水,施救得又及時,雖然天氣寒冷了些,可換做尋常人,頂多著個涼病上幾日也就好了,偏偏那衛璟……

想到自己竟好死不死攤上了一個沒事兒就要吐吐血,走兩步路就臉色發青的大藥罐子,蕭明皎抬頭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心裏直呼倒黴的同時也有些打鼓。

衛璟已經昏迷整整五天了,太醫說他今晚還不醒,也許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天可憐見,她與他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實在沒想叫他去死啊!

又想到剛剛那個叫她無法安睡的噩夢,蕭明皎咽了咽口水,轉身就抱著那棵枝葉探出了牆外的大樹哧溜哧溜地往下爬。

安國寺那老和尚不是說她命格奇特,生來有福,再厲害的邪祟都不敢靠近麼?有她在一旁坐鎮,沒準兒閻王爺就不敢來取那病秧子的性命了……

這麼想著,蕭明皎心裏稍定,她一邊往下爬一邊打量院中的環境,看著看著,心裏不由犯起了嘀咕:黑黢黢,陰森森,這真是衛璟住的院子?堂堂國公府世子,就算身體孱弱需要靜養,也沒道理選這麼個又小又偏的破地方住著啊!

心裏很是不解,但來都來了,總得先進去看看,遂成功落地之後,她就貓著腰踮著小短腿,小心翼翼地朝不遠處的主屋摸了過去。

夜已深,院子裏漆黑一片,寂靜無聲。將自己裹成了一顆黑色毛球的少女借著夜色做掩飾,順利地滾到了主屋南邊的窗戶底下。

然後她就發現那扇木窗是半開著的。

蕭明皎:“……”她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麼冷的天,哪個嫌命長的睡覺會不關窗?

正這麼想著,屋裏突然傳出一聲類似咳嗽的低音。

裏頭有人!蕭明皎一愣,忙豎起耳朵往前貼了帖。

“世子?”與方才那聲虛弱的咳嗽不一樣,這個少年的聲音聽著健康而年輕,還有些驚疑不定。見無人應答,他又稍稍抬高了聲音,“世子爺,是您醒了嗎?”

一片寂靜,好像剛剛那點子聲響隻是某種錯覺。

不過對於蕭明皎來說,有這兩聲“世子”就已經夠了,她鬆了口氣,裹緊身上的狐裘,踮著腳尖往窗戶裏頭看去。

屋裏沒有點燈,但月色正濃,看得倒還算清楚,再加上這扇窗戶正好對著大床,蕭明皎一眼就看見了床邊那個不見半點星火的炭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