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國弱民窮的小族到了生死存亡之刻,相鄰的大國便成了唯一的仰仗。
唯有獲得強盛大國國君的寵愛,才能保整族黎民的平安,也唯有這樣,才能確保在牢裏的阿爸能夠平安。
青翎深深地知道這個道理,卻又止不住地感到害怕——她害怕男人,在她的成長過程中,男人們不是上門討,就是燒殺搶掠,或是強迫她穿上花衣裳,前往千裏之外的梵國。
馬車剛剛駛入梵國都城的東南門沒多久,她聽見外麵全是熱鬧的聲音。
有小販呦嗬叫賣地聲音,有小孩子追逐打鬧的聲音,這就是全天下最鼎盛的梵國的聲音吧,青翎將簾子掀起一個角,被眼前的一派繁榮景象給吸引住了。
接著,她很快就發現了一支儀仗隊伍,從宮門口幾乎排到了梵國王宮——扶桑宮的門口。
今天是梵國大王晏四十五歲的生辰,滿城裏都是各國各族前來賀壽的花車,翎族也是其中一員,而她是即將要獻給梵王的禮物。
此時正值冬日,已經連下了好幾天的雪,這天也從清晨時分就開始飄著小雪。
長長的花車中,有各國進攻的金銀器皿、珍貴綢緞、珍稀的吃食等等,一筐筐,一箱箱。
在這些車馬中,她所乘坐的素灰色的馬車幾乎被淹沒在了賀禮中。護送著轎子的,是兩位極其謹慎的使者——他們的的鬥篷上裝飾著五色的鳥羽,鳥羽上沾滿了白雪。
不同於梵國這樣的天下大國,翎族地處偏僻,和梵國相鄰,卻異常閉塞,全族上下隻有三四千臣民,常年以來都是仰仗著梵國庇護,方才能平安無恙。而對於梵國來說,隨便派一支鐵騎都能踏平這個小族。因此,為梵王準備的賀禮必當慎之又慎,曆來對於賀禮的態度都是不求能討梵王晏的歡心,隻求不出差錯。
如今翎族命運危矣。
據說,梵王已經兩次提起過貢獻翎族的計劃。翎族太過弱小,也無別國可以求助,翎族首領唯有借助這次賀壽的機會,走一步險棋。
梵王的壽宴設在扶桑宮裏的晨曦殿,兩位翎族的使者被安在最靠近殿門口的逼仄位置上,連梵王的臉都看不清楚。
眼見一國又一國、一族又一族的使者們進獻自己的禮品。
這些人,也並不同兩位來使說話。
宴會快要進行到後半段了,梵王身邊伺候的宦官宋衛報說:“陛下,還有翎族的賀禮沒有呈上。”
梵王此刻已經酒過三巡,了無意趣地問道:“翎族獻的是什麼?”
宋衛答曰:“是一位善歌舞的女子,說是準備了一段精巧的歌舞,給陛下看看新鮮的。”
梵王此時看了不少歌舞,宴會太過冗長,已有些乏了。
兩位翎族使者原本已經站起來候著了,見梵王不發一語,失落的情緒難免寫在了臉上。
宋衛看大王意興闌珊,便說道:“陛下不想看歌舞,還有扈族獻上的猴子戲,不如看看這個,搏您一笑罷。”
梵王卻一眼瞥見了兩位使者的失落,心想,近來翎族甚是緊張,想是有人誤傳了什麼消息過去,若此時不看翎族賀禮,那翎族多疑的首領難免要多想,若是先發製人,與其相鄰的小國抱團倒不好了,況且自己原本也並沒有想過吞並翎族那塊小地方,不想讓事態變得更加複雜,便對宋衛說道:“罷了,就讓那翎族女子來唱一曲吧。”
即將要表演歌舞的少女,就是方才坐在素色馬車裏的人,她的名字叫青翎,此時已經在殿外候了兩個多時辰了,隻穿著一身綴滿藍色羽毛的衣裙,披著一件狐皮的披肩,手腳早已凍得僵硬,嘴唇瑟瑟發抖著。
聽到傳她了,急忙將披肩給了身邊的侍女,快步走近大殿裏去,身後跟著兩位樂人,一人抱著琵琶,一人抱著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