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夢江南(1 / 2)

“一夢入江南,荷盡碧連天,微雨染細蕊,浣女濯”六月的江南,細雨綿綿,極盡溫柔,青磚墨瓦,綠牆粉黛,好一幅美麗畫卷。

江楠,新故二品肅文郡公江樹清唯一的嫡女,父親病死於滄州到京都述職的路上,其母難產亡故。清幽寬敞的肅文郡王府隻剩江楠和兩個庶妹,還有一個被抱養的小男孩兒。肅文郡王不好美色,唯有一妻兩妾;妻孫氏,禦史中丞之女,清麗可人,精通書畫,善女工,和江樹清雖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後卻也夫妻和睦,相敬如賓。

奈何紅顏薄命,在生下獨女江楠後不久便撒手人寰,彌留之際,孫氏喃喃道心中還有一件未了事,便是曾與郡王情濃細語時,說過了知命之年,就要離了京都,到郡王的家鄉滄州看看。孫氏自幼在關中長大,從詩詞書畫中領略了不少江南的風土人情,心中向往不已,可是眼下卻再沒這個機會。悲痛的郡王懷念孫氏,便給嫡女改名叫江楠。抱著妻子逐漸冰涼的身子,不善言語的江樹清,竟也嗚嗚咽咽哼出不知從何處聽來的江南小曲

孫氏逝世後,江樹清便以想盡亡妻之事請辭回滄州,這年聖上病重,朝中大小勢力紛爭不斷,江樹清一時脫不開身,等到次年新帝繼位,才準了江樹清的請辭。新帝本不是先皇所中意的天子人選,好不容易排除了種種困難,踩著萬人白骨登上了這至高之巔,自然不喜曾效忠先皇和競爭對手的得力臣子,此番江樹清主動請辭,新帝反而痛快,便封了江樹清一個肅文縣公的閑散職位,掌管滄州一小縣,派人修整了一下原來的江家祖宅,便成了新賜的肅文縣公府。

周氏是關中人,不耐江南陰濕悶熱氣候,加上生江芙時虛空了身子,無力再綿延子嗣。知他思鄉情切,心懷遺憾的周氏便自作主張,給江樹清納了滄州城一富紳之女白氏,這白家與江家還是有些淵源的,知根知底,江樹清倒也接受。白氏不過一年便誕下一女,名喚江媛。已有三女,江樹清覺此生與子無緣,再不求子嗣。仕途上,因新帝介意自己是先皇臂膀之臣,想來也得不了重用,便決定餘生就守著滄州這一畝三分地,虛度光陰罷。

再之後,白氏從庶姐那兒過繼了一個庶子來,名喚江鈺,比江媛小兩月。小江楠在滄州過了十年無憂日子,每日習完琴棋書畫,女工刺繡,便纏著侍女嬤嬤,春日折柳織環,暑夏采蓮摸魚,秋日賞菊鬥蟋,寒冬尋梅烹茶,日子好不愜意。十四歲這年,一道聖旨降下,至此美夢破碎

新朝十年,皇帝受其親信大臣太師王玄斐的挑唆,一紙詔書,要將原來被貶到各地的舊臣召回京都重新授職。收到詔書的各地舊臣,有人欣喜若狂,以為此生還有機會平步青雲;有人杯弓蛇的,害怕進了京都便要人頭落地的;也有人似江樹清這樣喜憂參半,喜的是還能為民請命,憂的是不知新帝忽做此舉是善是惡。

壯誌未酬身先死,空流家國情仇淚。新帝表麵上是要召舊臣回京重新授職,實則對其心懷芥蒂欲除之後快,便培養了一批暗衛,代號‘解’。明麵上是屬兵部編製的一支皇宮護衛隊,實則是新帝一手掌控的暗殺組織。詔書還未到,解已奉新帝之命,連夜前往暗殺舊臣。

在即將到達壽州城外的官道上,頂著酷暑,步履略顯浮亂的江樹清牽著馬,終於在城門口不遠的小茶鋪裏坐了下來討了碗涼茶吃。不知怎的,今年江北天氣異常暑熱,路上的石子兒燙得馬腳都不敢落下。江樹清素來節儉慣了,這匹老馬還是當年小江楠八歲生辰時,仗著自己是小壽星,胡鬧著非給他送了一匹小馬。侍女和嬤嬤們都笑江楠,哪有自己生辰給別人送賀禮的,如今已是六年時間過去,江樹清笑著擦汗,馬兒同他一般,老啦!害怕聖上此舉不善,江樹清便留了一家人在滄州,自己先去京都探探,如此小心,隻願能勉強保全一家人。

江樹清這樣想著出了神,沒注意到茶鋪夥計續上來的涼茶水中已被解下了‘醉三生’。此毒無味,服下後,第一日略感疲憊,呼吸不暢;第二日四肢水腫無力,隱隱有哮喘之症;待到第三日,便讓人生生沒了血氣,隻出不進;第四日便塵歸塵,土歸土。隻是麵上看不出,以為得了急性癆病而死,就算是行醫經驗豐富的老郎中或仵作,也很難看出。

十日後,遠在滄州的周氏和白氏就收到了江樹清病亡於壽州的消息。白氏聽聞此信便昏厥過去,打小長在滄州城裏的江南弱女子,最是聽不得這凶煞人的事。自孫氏逝去,周氏便一直掌管著府中大小事務,又有著關中女子的堅毅,聞此噩耗雖悲痛萬分,恨不能跟隨夫君而去,想著還未及笄的小江楠,江芙,江媛,還有抱養來才剛到十歲的江鈺,這偌大的肅文郡公府,日後都是要靠她來撐著,定不能就此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