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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_75221佛堂即是地獄。
那個時候,我是這樣想的。
“你曾經是個和尚麼。”陳修平這樣問孟小寶。
孟小寶的笑容便顯得有些奇怪,拿餘光瞥著陳修平,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件事其實是夜覃告訴陳修平的。
夜覃可能已經猜到了什麼事情,程印離開渡劫之後,便總是頻繁地來找陳修平,那日夜覃來同陳修平討論陣法,突然提起了孟小寶——她是叫他趙子存的。
“他的名號真的很多。”夜覃這樣說。
陳修平此時已是一宗執掌,若是在外人麵前,已有相當的權威,但是本質上還有些畏懼這位看上去慵懶卻氣勢十足的夜家公主,但多少學會了裝模作樣,隻是在她麵前話並不多,聽她這麼說,也隻反問了句:“很多麼?”
夜覃“嗯”了一聲,調整了下姿勢,換了隻手撐臉,眼皮懶懶地抬起來:“你不是叫他孟小寶麼,好像現在的道號叫做‘複真’?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叫趙子存,聽說是他的俗家名字。”
“俗家名字?”陳修平像是隻鸚鵡一樣重複著夜覃的話語。
“嗯,以前他做小和尚的時候,法號是叫做……好像叫做明空,唔,是叫做這個麼,我也不大記得了。”
陳修平卻第一次知道,原來孟小寶以前還做過小和尚。
於是他問了出來,但是聽見孟小寶的提問,卻隻笑了笑,並不回答,隻問:“那你對佛道應該都有涉獵咯?最近出現了許多佛宗弟子,大家都不知道怎麼和他們相處呢。”
他覺得孟小寶或許並不想談論這往事,所以並不往這方麵深入。
孟小寶卻搖了搖頭,他把目光投向虛空,好像在隔著雲層看另外一個世界,他說:“所以說,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他好像在歎息,聲音如雲霧般從最終吐出:“我對佛啊,一點都不知,一點都不懂——連門外漢都不是,我是個,不能靠近佛門的人。”
在山林間層層堆疊,平鋪蔓延而下的,是仍可見其宏偉莊嚴的伽藍。
但是從穿過寺門,天王殿已經坍塌,大雄寶殿也顯示出一種殘破的意味,明黃的高牆因為落灰與黴斑而顯出陰氣沉沉的模樣,據說數十年前仍是莊嚴光輝的一個地方,但是現在看來,倒像是被魔氣侵襲了的一般。
我第一次走進佛堂,看見高高的泥塑佛祖,看到的卻不是慈悲的普度眾生的佛光,而是陰沉的,宛如能吞噬所有光明的黑暗,我忍不住想向後退去,師父的手卻按著我的腦袋,如磐石一般冷硬的手掌,讓我鎮定下來。
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的記憶都停留在這座佛堂之中,我和師兄師父三人寄居在這片破舊的寺廟,像是野狗勉強找到了一片遮風避雨之地,但我們仍是野狗,我每日誦經念佛,滿腦子卻仍是惶惶不可終日的念頭,佛祖在頭頂上看著我們,我抬頭望去,卻覺得是陰冷的羅刹。
可是我是個聽話而成功的小和尚,靜坐之時也從未被責打,我的師兄卻常被責打,戒尺狠狠拍打在骨瘦如柴的脊背上,紅痕變成烏青,還沒有褪去又疊加上新的,我覺得師兄可憐,師兄卻隻說是自己的錯。
“因為我沒有師弟那麼聰明,也無法靜下心來,師父隻是希望我能做的更好。”
我很想告訴他我也從未覺得自己靜下心來過,我隻是努力令自己看上去什麼都沒在想,其實我在想很多的事情,我在想頭頂的羅刹,在想垂落的幔布,在想牆角的蟻穴,甚至在想師父是不是又要打師兄了……但是師父從來沒有發覺過,是不是代表自己掩飾的很好呢?或者說靜坐就是這樣的東西。我這樣想著,心中便沒有了罪惡,甚至還有一種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