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院子外傳來汽車的轟鳴。
靠在別墅門邊的少年閉著眼睛,伸手不耐煩地壓了壓頭頂的鴨舌帽。
沒有睜眼的蔣遲在外頭動靜出現的第一時間就已經醒來,隻不過一天奔波的疲憊,加上長時間的等待,讓他沒有了起來的心情。
蔣遲母親早年病逝,父親在他幼時勉強能夠固定工作地點,但也經常帶著蔣遲換著城市生活。
到了後來蔣遲長大,他父親的工作愈加忙碌起來,也逐漸顧不上蔣遲。
父母總是想著給子女更好的生活,卻在成長的路上缺失了重要的陪伴。
早先時候蔣父換個工作地點,就把蔣遲帶著,公司和家裏兩頭跑,偶爾還到處飛,忙到後來,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隻能請人來照顧蔣遲的起居。
蔣鬆山今年工作忙得是暈頭轉向,還是在朋友的問候中得知蔣遲過了這個暑假就要高三了。
他騰出時間回家,找了蔣遲商量,字句中皆是保證,最後一次搬家,再無下次。
他又是小心翼翼問蔣遲是否會影響他學習。
耳邊父親的聲音,和脖子上掛著的耳機裏傳來的聲音交錯,讓蔣遲神思有些混亂。他右手握著鼠標,雙眼盯著屏幕,含糊地應了一聲“不會”。
誰知蔣父行動迅速,定好了行程,父子二人又一次搬家,來到雲城。
當站在雲城的機場時,蔣遲還有些恍惚。
但當蔣父的手機再次響起,料想是工作上的電話,蔣遲毫不意外。他正準備自己拖著行李打車,獨自前往雲城的住所。但卻在下一刻被蔣父拽住了胳膊。
“小遲,剛剛言秘書打電話來,說雲城的房子暫時住不了了……我找了我和你媽媽的老同學,托她照顧你一段時間,地址已經發你手機上了,爸爸臨時還有些工作……你記得不要去太晚,不要失了禮數……”
蔣遲看父親絮絮叨叨說個沒完,揮手打斷了他,說了聲“知道了”,就轉身離開。
蔣父的聲音戛然而止,看著兒子背朝著自己揮手,逐漸遠去的背影,無奈歎氣。他邁開腳步,匆匆趕赴下一趟航班。
多年沒有來過雲城,蔣遲對這裏也不太熟悉了,此時無處可去,叫車了就直奔父母的老同學“賀姨”家中。
蔣遲並不喜歡做一些無謂的人際交流,但是相較於作為一個未成年人去住酒店,似乎不用走一些繁複的流程?蔣遲不了解,隻是聽原先後桌閑聊時談起這個話題。
就算要還人情,也叫蔣鬆山自己來還吧。
這個忙昏了頭的父親,看樣子是根本不記得自己明天就要開學的事了。
今天也隻是暫住一晚,雲城一中的轉學手續早就辦好,明天去報道的時候順便申請個住宿,應當不會很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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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裏,鞋跟和地麵接觸的聲音在蔣遲聽來格外清晰。
他並沒有打算睜眼,下午四點多到這裏後,就一直在等“賀姨”的出現,畢竟是自己父母親的老同學,總不好叫長輩久等,誰知這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估摸著現在差不多已經十一點了。
對著長輩不好放縱自己的脾氣,但是夜深時候,奔波一天的男高中生因為疲憊在家門口睡著,作為主人家總該會有些愧疚。
高跟鞋嗒嗒的聲音靠近,在自己不遠處的台階下方停下。
過了好幾秒,來人才又踏上台階。
閉眼假寐的蔣遲感覺到有人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隱在鴨舌帽簷下的眉眼有意染上一絲不耐,他帶著一副起床氣的模樣,抬眼望去,直直對上一雙杏眼。
他有一瞬間恍惚,那雙眼裏映著手機電筒發出的微弱燈光,是格外的熟悉。
蔣遲下意識將有意外放的惡劣捉弄,瞬間收回自己能夠輕易哄騙旁人的皮囊中。
麵前放大到幾乎隻能看見眉眼間的模樣,杏眼的主人似乎也知道這個距離的確是太近了些,在退回去的同時,眼中閃過一絲懊惱。
傅晗退了開來,也讓蔣遲看清了她的模樣,但也緊接著心裏閃過一絲失望——靈動眉眼的下方,是掩蓋了下半張臉的黑色口罩。
蔣遲不動聲色打量麵前這個女人,或者說是女孩——畢竟今年過完,她也才23歲。
她一身墨綠色長裙禮服,腰間束著的腰帶勾勒出纖細柔和的線條,被小西服掩蓋,隻有在走動的時候才看得見一二,一雙高跟鞋更是襯得小腿修長。
哪怕此時她今晚的造型似乎偏於成熟,麵上妝容掩蓋了素淨臉龐的稚氣,但在蔣遲看來,她也隻是個23歲的女孩,會在冰天雪地的昏暗街頭搓著手哈著熱氣給一隻流浪奶狗投食,對世界抱有熱切善意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