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1 / 3)

“這裏就是冀州……”

荀彧騎著馬,登上高台,遠眺冀州大地。

“一望無際的平原,應該可以生產很多糧食。”

荀彧的身後站著一名男人,音色略帶嘶啞,與清脆如風鈴吹過的荀彧形成強烈的對比。

男人穿著素色的長袍,蓄著八字胡,神情嚴肅,年紀雖僅三十五歲,卻有著超然的威嚴。

男人是荀彧的三兄,名衍,字休若,因兩名兄長早逝,由他接替家業。

“或許吧。”

荀彧沒有回頭,也未作肯定的回複,繼續瞭望冀州大地。

一陣風毫無阻攔地吹過荀彧,吹動他的深藍長袍,揚起鑲著黑底金邊的內袍,並使垂掛於腰側的紫藤花色細繩微微晃動。束著荀彧長馬尾的同色發帶安穩躺在金邊藍底高帽下,因風兒的吹拂,使陽光照射的程度不一,產生不同的折射角度,發散出璀璨的光芒。

懸掛於荀彧腰間的隨身香囊混著青草的清新與花朵的香甜滋味,也隨風兒的傳播,飄散百聞不膩的異香,使人自迢迢遠方就聞知荀彧來訪。

荀彧皮膚白皙,身材細長而挺拔,有美麗的瓜子臉龐,但他英氣的眉宇,透徹的雙眸,高挺的鼻梁,與薄厚適中的唇,一望即知是清秀的美男子。

荀彧的海洋雙眸尤其知名,浩瀚般的海洋,明明變幻莫測卻又看似平靜無波,使眾人的目光不自覺被吸入其中。

“想來鄴城會比洛陽更加繁榮吧。”

荀衍走到荀彧的身旁,與荀彧一同了望冀州大地。

即使放眼望去都是黃土,荀衍仍清楚這些黃土都是沃土,隻要稍加規劃就能化為一畦畦的良田。

“若非天災人禍,中原怎會比河北沒落呢?”

荀彧的語氣聽不出情緒,仿佛是經過精確的分析後,述說中原與河北的情勢。

中原與河北同樣以黃河為界,北岸的冀州有肥沃的平原生產豐饒的物產,綿延的支流灌溉了水利,並遠離烏黑渾濁的政治,發展成富饒之州;南岸的中原大地卻苦於饑荒與戰亂,日漸衰敗。

“即使你有‘王佐才也’的評價,現在陛下在董卓的管製下,你又能做什麼?”

荀衍輕拍荀彧的肩膀,搖搖頭,規勸荀彧莫要鑽牛角尖。

董卓亂政是造成中原衰敗的致命打擊。

董卓廢除原有的少帝,改立陳留王劉協為新帝,在洛陽肆行暴虐之政。

為了終結董卓的亂政,反抗董卓的諸侯形成反董聯盟,一路攻進虎牢關,聲勢浩蕩,隨時都有可能攻破洛陽,取得董卓的首級。

董卓不與聯盟軍爭鋒,強製遷徙居民至長安,劫掠金銀財寶,燒毀故都洛陽,實行焦土政策,致使首都洛陽陷入前所未有的毀滅性打擊。

令人失望的是,聯盟軍並未趁勝追擊,反在洛陽爭執開戰與解散之事宜,任董卓揚長而去。

洛陽頓失首都機能,各方群龍無首,或是貧窮百姓無以為生,組成盜匪四處劫掠,或是投機軍閥趁機起事,組織軍隊占地為王。

潁川與洛陽近在咫尺,潁川荀家是當地的士族,卻無相應的戰鬥實力,難以組織當地居民反抗屢次來襲的盜匪與軍閥,所以荀彧才會以冀州牧韓馥的邀約為由,提倡遷徙宗族至鄴城。

荀衍望向後方,數千名乘轎的家屬與走路的仆役正於山腳邊小憩,媲美長龍蜿蜒的隊伍,都是要躲避無情的亂世。

“……差不多該啟程了,得在黃昏前抵達客棧才行。”

荀衍匆匆拋下一句,前去呼喚族人再度啟程。

“冀州……可以完成我的誌向嗎?”

荀彧轉過身,往洛陽的方向望去。

“(‘王佐’……我的‘王’在哪裏呢?)”

荀彧輕皺眉宇,思索自己也無解的問題。

分隔線

黃昏時節,荀家人浩浩蕩蕩抵達了旅館。

韓馥派人準備晚宴,供荀家人好好休息。

奔波數日,終於有像樣的一晚,荀家人不分老少、尊卑都十分欣喜,大口暢飲美酒,興奮地談天說地。

荀彧獨自待在旅館門口,舉起酒杯,聆聽館內流出的聊天聲,默默啜飲了一口酒。

荀彧仰望天空,烏雲遮蔽了明月,天色頗為昏沉。

“(今日本應由韓將軍親自接待,卻撥不出時間……是臨時有事呢?還是另有隱情?)”

韓馥是潁川人,本為禦史中丞,受董卓的拔擢而成冀州牧,與位處渤海的袁紹相抗。韓馥的家世不低,但遠遠不及四世三公的袁紹,且他有受董卓拔擢的惡名,聲勢一日不如一日。

為了突破困境,韓馥遣使者到故鄉潁川,號召鄉民至殷富和平的冀州定居,強化自己的實力,回應的鄉民卻寥寥可數。

當韓馥聽聞荀彧願帶領整支家族赴鄴定居時喜不自勝,立即承諾會安排妥當,為潁川荀家物色最好的居所。

然而,荀家人即將抵達鄴城的前夕,韓馥未親自迎接,亦未遣要員慰問,荀彧敏銳發覺事態有變。

“(友若也沒傳回消息,恐怕是……)”

荀彧如白蔥般纖細的手指撫了唇,想起在韓馥身旁任官的荀諶。

荀諶,字友若,為荀彧的弟弟,他自弱冠就到冀州發展,協助各任冀州牧行事,在冀州頗有聲望。

荀彧遷徙宗族到鄴城,也有考量荀諶在冀州的發言力。

荀諶沒有以私信聯絡荀衍,荀彧直覺他有要事纏身。

“文若大人,您在這邊喝酒嗎?”

正當荀彧推演局勢時,一名年約三十的女子呼喊了他。

“蓉兒,發生何事了?”

荀彧喚著女子的名字,以為她有事找他。

“外頭風大,請文若大人注意身子。”

女子拿著一件過大的長袍,擔憂荀彧吹風著涼。

女子容貌端麗,氣質賢淑,略帶微笑的雙眉,給人和藹的感覺。她與荀彧同樣穿著一身深藍的長袍,但與荀彧高貴疏離的氣質不同,顯得端莊溫柔。

她是荀彧的妻子,姓唐,名蓉,是已故中常侍唐衡的愛女。

“等會就入館,無庸擔心。”

荀彧擱下手中的酒,在外吹風也吹不散疑惑,不如早些休息。

“冀州的深秋似乎比潁川涼上許多,但願未來是個暖冬。”

唐蓉也披著外袍,感受蕭瑟的秋風,微微皺了眉。

“恐怕就是這般寒冷了。”

荀彧接過唐蓉手中的長袍,並回應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