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進倉今天訂親,村裏人都在議論,誇獎羨慕大倉的俊媳婦。
十裏八村一枝花,沒想到大倉家孤兒寡母的給掐來了。
梁進倉心裏肯定是甜絲絲的。
但在甜蜜之餘,更多的是犯愁。
自從母親張羅著給他說媳婦開始,梁進倉就一直處於糾結當中。
因為自家的情況,確實不允許現在就娶媳婦。
他是家裏老大,下麵還有三個弟弟一個妹妹,繼父腿腳有點殘疾,日子並不寬裕。
再說一大家子七口人隻有這三間土坯房,娶了媳婦往哪擱?
自己才十八歲,可以再等兩年,讓家裏多攢點錢,最好先蓋起新房再說。
其實在先蓋房子還是先說媳婦這個問題上,母親有母親的打算。
雖然現在男的二十女的十八才能登上記,但是村裏跟老大差不多年齡的大多有了媳婦,要是等到二十歲再找,好閨女都讓人家挑走了。
再說老二今年也十六了,要是老大變成大齡青年,萬一到時候遇不上合適的,一來二去拖下去,甚至連下邊的弟弟都耽擱成光棍的先例,母親不是沒見過。
這回媒婆給介紹了這麼俊一個好閨女,人家也看中了老大長得出挑,即使女方要的彩禮有點多,還提出要蓋了新房再過門等條件,大倉娘都一口答應下來。
訂一次親,彩禮加吃酒,花去將近六百塊錢,這可是三間磚瓦房的價格。
作為家中的老大,甚至從九年前父親去世時開始,梁進倉就把自己看成了家中的頂梁柱。
現在為自己訂親又欠下三百塊錢的巨額外債,他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新房要蓋,老二的彩禮現在就要開始考慮,他還想努努力讓輟學的妹妹再去上學,小四兒的夥食也得改善改善,都快瘦成猴了……
千頭萬緒一句話,他必須要更加拚命地幹活才能改善自家的窘況。
梁進倉決定,訂完親以後自己就不再跟建築了,他聽說鄰村有人去煤礦幹活的,一天能掙到三塊錢呢。
傍黑天的時候,未婚妻和她的家人回去了,自家這邊的親戚朋友也都散去,梁進倉用獨輪架子車推上借來的縫紉機,就像推著王母娘娘的琉璃盞一樣小心翼翼,給人還回去。
縫紉機是周寡婦的。
村裏唯一的縫紉機。
這是第三次借來用了,第一次是女方來相親,第二次是複相,今天訂親。
其實村裏人相親都借個大衣櫥什麼的裝點門麵,還有借嶄新被褥放炕上的呢。
周寡婦迎出來,跟他合力把縫紉機小心翼翼抬進屋,一邊往裏走,一邊笑道:
“現如今講究自搞對象,你還指望媒人,還得借家具騙媳婦,那都是老一套了。”
梁進倉表示很慚愧:“那都是俺娘張羅的,家裏俺娘做主。”
“要不是你娘做主的話,你也自搞對象咯?”周寡婦咯咯淺笑。
進了屋,小心翼翼把縫紉機在原位放好,蓋好台布。
“喂!”周寡婦戳了梁進倉一下,“這都訂親了,有沒有跟你媳婦——那事?”
話題太露骨,十八歲的大小夥子臉上熱辣辣的發燒。
“是不是不會,我教教你?”
指甲蓋撓撓梁進倉的手背,童子雞刷的一身雞皮疙瘩,麻酥酥的。
“我先回去了嬸子。”梁進倉轉身就走,太慌張,絆在門檻上差點狗啃屎。
身後的周寡婦都笑岔了氣。
搶步追到堂屋門口擋住梁進倉,更來勁了,直接開始解扣子:“沒看過女人身子吧——”
梁進倉腦袋嗡的一聲,趕緊閉眼,往外就闖,咚一下子撞門框上。
睜開眼看路,眼珠子也不知道應該朝哪個方向骨碌。
沒頭蒼蠅似的一頭衝到院裏,撒腿就跑。
“你跑,往哪跑,”周寡婦追出來,直接變成哭腔,“快來人啊截住他,截住大倉,這壞小子脫我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