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拆遷(1 / 1)

“亦純,南城規劃了地鐵路線,慈孤鎮要拆遷了。”

好友這通電話打來的時間實在蹊蹺,當時的亦純正躺在床上淚流滿麵地看一個關於《clannad》的剪輯,背景樂是《町、時の流れ、人》。

畫麵好巧不巧正放映到一點一點改變的小鎮,電車的車窗外,葦絮在日落中飄搖,岡崎朋也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渚。

亦純恍惚了,看著被夕陽染成金桔色的窗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每個人心裏都埋著一座小鎮,夢裏有人在那裏大聲地呼喚你的名字,你從夢裏哭到夢外,假如不幸醒在暮色裏,晚風會是最溫柔的致命一擊。

亦純辭掉了c市的工作,在夜裏坐車回去看它,瘡痍的小鎮,青春的小鎮。

亦純的手緊緊地拽著白色帆布包,包上有一個手繪的人像,一個頭上燙著戒疤的女人,無悲無喜地垂目,雙手似乎是在虛妄地遮擋或者抓住些什麼,霞光和暗藍的手影交錯落在臉上。

她曾尋找留住晚霞的法則,發現凡人是無法對抗宇宙的,於是她躲起來,像僧人一樣修行,企圖尋找真正的寧靜,一直到今天,仍然對往事顧盼流連,無法自渡。

看著c市迷幻而蒼茫的夜景,她發現對於這座城市,無所求無所念,自己從來不屬於那裏。

她該回去了,去修葺舊墓,去祭奠遺恨。

手機信息瘋狂的響著。

“亦純,你瘋了啊!至於把工作都辭掉嗎?早知道不告訴你了。”

好友楊暖暖沒想到她反應如此之大,竟然辭掉了美術館的工作,一個人連夜趕回了慈孤。

“你為了什麼啊,還是那個人嗎?你到底憑什麼這麼為他啊,好像你的人生都是為他而活的?”

亦純是在下高鐵後才回複她的,麵對她發來的一大串問號,她不過寥寥一句:此心安處是吾鄉。

陪它走完最後一程,親眼看到一磚一瓦被推倒粉碎,是她對小鎮最崇高的愛意了。

晚風蒼涼,是秋意濃了,嘩啦作響的梧桐淹沒在火車站的人聲鼎沸中。

亦純昂頭吐出最後一口煙,抓緊帆布包,把自己藏進人海裏。

從南城火車站抵達小鎮,隻需要坐一趟公車,終點就是慈孤,這路公車全程時長排名全市第二,整整兩個小時。

南城不大,九路公車橫跨兩區,一路載著亦純十多年的時光。

她在昏黃燈火中落淚,心也逐漸揪了起來。

古人誠不欺她,近鄉情怯,原來是真的。

忽地,街頭赫然出現一個染著白金色頭發的少年,寂然站在斑馬線邊上,匆匆一瞥間,心幾乎都跳出了胸口。

那個輪廓實在像極了記憶中的那人,一定是夢吧,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巧合。

亦純幾乎是雙手扒拉在窗戶上看他,幸而十點的末班車上,同行者已經不剩下幾個。

那少年孤身一人,孑然桀驁,意氣風發。

她一直記得曾在電影裏看到過的一句話,不可不信緣。

她剛剛回到這裏,就遇到了和他如此相似的人,要知道那是怎樣罕見的概率,也許一生隻會發生一次。

看見她失態的樣子,最後一排的兩個女高中生小心議論起來。

但亦純渾然聽不進去,紮在震撼久久不能出來。

每個人,一定都有懷疑這個世界是劇本的時刻,她現在就是。

直到行車的綠燈亮了起來,少年依舊保持著原來的樣子靜靜等在那裏。那少年竟也察覺到什麼似的,一雙深邃的眼掃過來,看見亦純,也是微微詫異了一瞬。

一個人正趴在車窗上滿含熱淚地看著自己,想必是個人都吃驚的,他差點要管理不好自己的表情。

直到身後響起一個甜美的聲音。

一切情緒都轉瞬即逝,他立刻收回眼神,轉而望向了一個小兔子一樣蹦過來的女孩。

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他將她攬進懷裏。

亦純最後隻看到他修長光潔的脖頸,微微埋向了那個女孩。

命運。

亦純分不清是自己的幻想還是現實,怎麼會這麼戲劇化,她才剛剛回來,就讓她遇到這麼像他的人?甚至連讓她心碎的劇情都重新上演,她還是什麼都做不了的縮頭烏龜。

那個她魂牽夢縈的人,她的晚霞一般驚豔時光的少年。仍然存在於這世間的某一個角落,特立獨行的活著,永遠有女孩心甘情願地紮進他的胸懷,做他的信徒。

汽車緩緩發動,她被迫收回心緒,麵對未知。

“下一站是本次公交車的終點站,慈孤鎮,請乘客們做好下車準備。”

高樓逐漸被遺棄在身後,眼前越來越暗沉的夜色裏,顯現出一片凹凸起伏的灰色圖塊,那是小鎮的剪影。那裏的燈光太過柔和,零星地散布著幾顆,指示它仍然沒有閉上眼睛,仍然有人在支撐著它。

“我回來了。”

亦純提著帆布包,踏進小鎮的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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