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縛在病房中和其他兩位病友保持著奇怪又平衡的相處方式。

但這種平衡很快被房門的暴力推開打破。

“歌手,出來玩了。”

進來的是一個醫生,穿著白大褂的他禿頂,啤酒肚,表情猥瑣奸詐。

他雖然穿著醫生的衣服,整體形象卻讓人想起案前剁肉的屠夫。

解縛向他身後看去,發現真的有護士在跟著。

也就是說,站在房內的這個人,的確是這所醫院裏的醫生。

“為什麼呢?”

歌手鬱鬱地坐起來,緊緊抱著枕頭,眉頭聳拉。

解縛放下書。

原來自己右床的憂鬱青年叫“歌手”,思及其歌唱童謠時那把好聲音。

解縛覺著,“歌手”這個名字倒是相稱。

“你小孩也在外麵,你不出來玩,別人就都欺負你小孩了。”

粗魯的醫生邁著那雙像香腸一樣肥肉顫顫的粗腿,快步上前揪住歌手懷中的枕頭往外扯。

歌手聽見“小孩”兩個字,表情很明顯地怔鬆下來,手臂也失了力,緊抱的枕頭自然被那醫生給抽了出去。

“我的孩子——”

懷中抱空,歌手驟然反應過來,開始驚恐地大哭大叫。

雙腿在床上,上身已經趴在地上,去撿被醫生扔在解縛床底的枕頭。

“那小孩死了,我們去換一個孩子給你!”

就站在歌手頭顱旁邊的醫生,彎腰扭起歌手的雙臂,厲聲嗬斥。

歌手還是不管不顧地要爬著撿枕頭,醫生怒極,拽著歌手臂膀的手狠狠慣下。

歌手本已被拉到小半空,這樣突然失力,上身就摔在光潔的瓷磚上,頭也磕到地麵,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真他媽給臉不要臉,老子摔不死你。”

醫生朝地上痛苦蜷縮起來的歌手惡狠狠地啐一口痰,大岔步退後讓出病床之間的甬道。

肥壯的手在空中揮了揮:“把這不知好歹的東西拖出去,大爺我好好陪他玩玩。”

站在門口的護士們得令一擁而上,有的拉住歌手的腿,有的去拽歌手忍著痛苦還去夠床底枕頭的手。

瘦弱的歌手哪裏抵過這麼多雙手的齊齊用力。

不消片刻,歌手就被護士們以一種扭曲的姿勢架了出去。

走前,歌手頭仰著,疏朗的眉眼攀滿絕望的情緒,淚水如小泉一般從泛紅的眼眶裏汩汩流出。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歌手磁性好聽的聲音在離去時已是不成語調的哭腔,即便是解縛,聽完也不由得感到不舒服。

那凶惡的醫生雙手插在大褂口袋裏,獰笑著跟了出去。

解縛靠在床頭,被攤開的書,有一頁正被他捏在手中,頁腳已被他捏得皺起。

“他回不來了。”

頭頂傳來沙啞的男聲。

解縛側臉。

一直哈哈狂笑的男人不知何時已停了下來,床單上全是他髒汙的腳印,而他就站在腳印中,居高臨下地看著闔起的房門。

他嘴角抿起,似乎不曾張過口說話。

解縛確定,這個男人方才清晰地說了一句:“他不會回來了。”

“你怎麼知道。”

解縛將書本收起來,轉過身仰頭看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