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不塵冷笑一聲，接著說道：“當年收複幽州，勞民傷財，老夫本想借著民心動搖的節骨眼，掀了九嶽，才順勢安排曠兒上諫。本以為隆武皇帝是個能看明白實事的英雄，沒想到，他也隻囿於那所謂的江湖義氣！明知你們九嶽是朝廷的一大變數，卻還是執意要留下你們，我最後不得已用皇後和未出世的龍嗣性命相要，也沒能成事，反而讓曠兒露了馬腳，替老夫毒殺先皇後頂了罪，落得滿門抄斬！老夫當年失手連累徒兒一家，是因為寄希望於他人，如今老夫將一切都握在自己手裏，我要讓天下都對老夫俯首稱臣，我要把我們這些武林小派這百餘年來吃過的所有苦頭都一並討要回來！”
郭籍此刻並不關心蔣不塵接下來要做什麼，他也不想明白再明白什麼了，他在蔣不塵的這些話裏隻聽進去了關於他阿姊去世的真相，他的眼睛裏現在隻有恨意，似刀砍斧斫的恨意不斷從他眼中流出，仿佛失智一般。當然，這也是盛雲書第一次知道母親真正的死因，在她的眼底也寫滿了數不清的憤怒與仇恨，這也盛雲書生平第一次露出這般凶狠的表情。
“我阿姊是你害死的？”郭籍顫抖著問到。
“不！你阿姊不是我害死的，是隆武帝！是他，親自把你阿姊送上了絕路！如果他當年肯答應我覆滅九嶽的要求，我絕不會在對你阿姊下手！是隆武帝一意孤行，才讓你阿姊慘死！”蔣不塵義正嚴辭，仿佛在他手裏失去的不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而至棄如敝履的棋子。
“父親當年對母親的死三緘其口，我本以為是父親對母親感情至深，不願多提，心中煩悶。今日才知道，父親之所以不說，是為了不讓已經傷了元氣的大盛再一次陷入內鬥之中，也是為了給你們這些所謂的武林小派留一條活路！我想以母親的性格，她不會不知道，依著父親的脾氣秉性，他也不會瞞著母親的，所以母親她是自願犧牲的，也許就是為了保住你們！父親和母親還相信你們不會為了一己私欲，罔顧天下百姓，可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按今天的情形來看，父親對你們的信任不值得，母親的犧牲更不值得！”盛雲書一邊說著，眼淚一邊從眼角不斷撲簌簌地落下來，她無比思念自己的父親母親，她也想起了，在失去母親後，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日漸消瘦，日漸萎靡，最終鬱鬱而終的那段日子，小小年紀就要撐起一片天，跟朝堂上個個都心懷鬼胎的老狐狸們纏鬥，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而這樣的人生，她從未有怪罪過誰，隻當自己是生在皇家的一國公主應該承受的。如今她知道了自己的仇人在哪，到底是誰讓她在別的姑娘可以天真浪漫地幻想未來時，自己卻隻能如履薄冰地步步為營。原來沒有什麼宿命，隻不過都是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