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誠沒有回答林朝的問話,在她近乎失魂的呆滯中,暮誠熟練地掏出鑰匙打開了朱紅色防盜門。
林朝甚至顧不上探究暮誠手上的鑰匙從何而來,隻是僵硬地站在原地,看屋內的情形隨著門的打開而逐步顯現。
這房子是爸媽在她剛上大學的時候為她買的,說是將來給她做婚房,所以裝修都是緊著她的喜好來。
可林朝那時候想的卻是,等畢業工作穩定了,父母也差不多退休了,正好讓父母從老家搬到錦繡城來,他們三個一起,還和以前一樣生活。
媽媽夏天做飯總覺得熱,設計的時候,她特地讓設計師給廚房也留了空調位;廚房裏還有留著放洗碗機的地方,等著她工作了,存錢給家裏添個洗碗機;爸爸很喜歡看書,所以書房裏外都設計了滿牆的書櫃,等著用爸爸的藏書去填滿;還有給媽媽準備的花架,因為爸爸喜好選的窗簾……
林朝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畢竟距離那場車禍已經過去了五年多。五年來,她從沒踏足過這個房子,即使為了攢錢還房貸,把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為了省錢租住在鼠蟻橫生的老破小區,她也從沒有想過要住進來。
擔心房子長期沒人住落灰,蘇瀧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過來替她看看。大概是定期找人打掃的緣故,裏麵看起來一塵不染,保持著和五年前他們離家那天一樣簇新的模樣。
奶白的窗簾被風吹著搖曳不停,和煦的陽光經過窗簾的過濾,變得更加柔和,灑落進黑白與木色融合的屋內,鋪滿一室溫柔。
隻是,屋裏空蕩蕩的,沒有忙碌的身影,也沒有熟悉的聲音,讓所有的美好都變成死水一般窒息的寂靜。時間在這裏停下來了,停在五年前的那一天,就跟林朝總也做不完的噩夢一樣。
她站在門口,因為暮誠的一句話,生出一些可笑的妄想,卻又像離水的一尾魚一樣渴望眼前就是她夢寐以求的河流,渴望到渾身發抖,被膽怯死死釘在原地,不敢往前一步。
她想知道那個“他們”是誰,想見一見他們,可又害怕眼前隻是一場可望而不可即的幻夢……
暮誠站在門邊,看著林朝因膽怯和渴望而發紅的眼睛,心裏緊得發疼。他溫柔地向林朝伸出手。
“朝朝,回家啦。”
林朝看向暮誠,眼裏噙著的眼淚讓暮誠的身影和麵容都變得模糊。她猶豫地將手放在暮誠伸出的那隻手上,在他的牽引下,跨進了那扇門。
有什麼在她跨進房間的一刻悄然改變。在她模糊的視線裏,她仿佛看見空置的屋子不再死寂,出現兩個熟悉的身影。
林朝張了張嘴,很用力,卻始終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媽媽還是和那天一樣,用爸爸送的米色發夾將柔亮的黑發鬆散地挽在腦後,幾縷頭發也因此從耳後滑落至臉側,勾勒出溫柔的弧度。爸爸還穿著他長穿的那件格子襯衫,戴著黑框眼鏡,儒雅又有幾分帥氣。
林媽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激動,說話時唇瓣卻無法控製地發抖。她像從前每一次迎接林朝回家一樣,展開溫暖柔軟的笑容:“寶貝,歡迎回家!”
“媽媽……”
林朝喃喃出聲,聲音輕得像怕驚碎眼前的美夢一樣。
“哎!”林媽笑著大聲地應她,怕她聽不見一般。但她始終站在原地,沒有像從前一樣上前來抱住林朝。
即使早已清楚事實,林朝還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拉林媽的手,握住的隻有滿手虛無。
林媽的笑容難以維持地破碎,林朝覺得她應該是哭了。她的媽媽從前就像隻嬌氣的兔子,動不動就會紅眼睛,可媽媽的眼睛裏現在並沒有落下淚水。
林朝在修仙論壇上看鬼族科普過的,亡魂沒有眼淚。
家裏養了兩個小嬌氣,林爸總是自覺地擔起家裏把握氣氛的重擔。他溫聲說:“先吃飯吧,乖女應該餓了。”
不大的餐桌上擺滿了菜,油燜大蝦、土豆泥、蓮藕排骨湯……都是林朝愛吃的。
“這是我在叔叔阿姨的指導下做的,你嚐嚐看,和以前喝到的一樣嗎?”暮誠用白淨的瓷碗給林朝盛了滿滿一碗排骨湯。
他們對坐在餐桌兩側,桌上卻隻給林朝一人準備了碗筷。林朝低頭看著碗裏的湯,用勺子攪了攪,熱氣騰上來,熏熱了她的眼睛。
林媽已經收拾好情緒,輕柔地催促她:“快喝吧,放的蔥花都已經撇掉了。”
林朝從小被嬌慣長大,在吃東西上很有些挑剔,像是喝湯喜歡蔥味兒又偏偏不喜歡湯裏有蔥花,喜歡吃蝦卻不喜歡剝蝦,番茄炒蛋炒之前一定要讓人把番茄的皮去掉……
小時候,林媽總是一邊嫌她事兒一邊遷就著她的小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