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如今居住的這個城市的郊區,一百公裏以外有一個叫斛鬥的村子,是我的老家。當時村裏有小學,我上完了小學,然後去了當時叫做公社也就是現在的鎮中心中學讀初中,再去縣城讀高中,再去這個城市的大學讀書,就業至今。
在那個年代,隻有讀書考學、參軍提幹才能離開土地,搖身一變從農業戶口變作城市戶口。所以,那個時候,考個大學,哪怕是個大專,甚至中專,隻要能把戶口遷出來,就是七裏八鄉的新聞人物了。但這似乎並不是我讀書的動力和目標,自己跟大多數孩子一樣並不因為自己是農村人而自卑過。
無論是求學在外,還是在外就業成家,老家我是經常回來的,因為這裏有我的雙親,雖然父親如今不在了,可是還有母親。第一次聽到《一壺老酒》的歌曲,我竟然熱淚盈眶——是啊,母親不在了,老家,我還能回去嗎?
五間老瓦房,是大哥結婚前翻蓋的,如今侄女都當媽了。屋頂因為三十年多的風雨有些坑窪不平。我無數次想過如何整修老屋,如何將母親接到城裏養老,可是,老屋還是沒動,母親還住在裏邊。即便她腰酸腿疼的毛病要靠止疼片來緩解,卻總是在院子裏種些蔬菜,大蔥、大蒜、蘿卜、白菜,而院牆外的那片二十平米的臨街地上,到了春天就種些拉瓜,到了秋天便收獲一堆,用作狗糧。
院子裏有一口水井,如今不能喝了,水質受到了汙染。再後來竟然打不出水來了,院子裏的菜蔬隻能靠自來水澆灌,而自來水確實隔一天來一次,一次兩三個小時,並且都在夜裏。於是,我就考慮是否有必要在院子裏打一口深井,上百米,那樣就有水質清冽的泉水了。可是考慮到要花不少的錢,考慮到母親年事已高,又作罷了。本來我在院子裏種過山楂、桃子、櫻桃樹的,並且長得很茂盛,且很豐產,隻是後來被父母砍掉了,原因是遮擋了陽光,不利於蔬菜的生長。如今,我又種了一棵杏樹,一株石榴和櫻桃,母親說不砍了,菜園子種不了那麼多了。於是,杏子、櫻桃一年比一年結得多,隻是母親一次次留下來的杏子都爛掉了,也沒有趕上我回來。好在石榴比較好存放,總是能吃到幾個,酸甜適口,還可以帶走幾個。
院子的西側有一叢黃菊花,是我帶回來的一棵小苗,幾年後竟然長得越來越多,每年春天發芽一叢叢的,然後母親將它們捆起來,長到一米半高,到了秋天密密紮紮全是花。每年的陰曆十月一,是中國的萬聖節,要給先人上墳的。我一般揪下幾朵菊花,插在花瓶裏,放在父親的遺像前。他是喜歡花的。
和菊花對稱的,是一株月季,也是高大茂盛的樣子,碩大的紫紅色花朵從春天開到秋天,散發著清幽迷人的香味兒。而它在我陽台的花盆裏,卻怎麼也不長。可見大地的神奇,她才是孕育萬物的源泉。
無數次回到老家,媳婦和婆婆在拉瓜聊家常,我在小院裏逡巡溜達。就想這些菜蔬將來是誰來種植侍弄呢?母親總有不在的那一天,這個小院會不會和無數個鄰居的無人居住的小院一樣長滿了雜草野樹?那五間老屋會不會也坍塌破落……每每想到小院的將來,就不由得心裏多了些傷感。
每次離開老家,母親總是問我要大蒜不?要芋頭不?我都是盡可能地拿上一點兒,那似乎顯得母親能體會到自己的存在。而老家集市上的大個頭蘋果,一元一斤,跟不要錢有什麼區別呢?
無數次,夜深人靜,難以入眠的時候,我就會想起老家的小院,想到他的未來,甚至開始規劃他的布局,包括老屋的翻修,我的角色——我退休後能回去嗎?這又是個問題。雖然現在鄉村旅遊如火如荼,可是,我的老家,沒有山,沒有水,有水也是汙染了的一條河,如今被挖沙的人們弄得一個一個的水坑,淤泥,野草……村莊的周圍,是留守農民種植大棚瓜果和糧食留下的黑色塑料,融入到了土壤……汙染,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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