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更顯孤獨清冷。
大齊京兆府囚牢。
卓識幽幽然醒了過來,一股濕漉漉的腥臭味道鑽進他的鼻孔,嗆得他有些嗓子發癢,不由輕咳了幾聲。
這味道很熟悉,甚至讓他覺得有點久違的感覺。
難道是剛才喝嗨了,摸到了豬圈裏?
不對啊,自己好幾年就不養豬了並且已經進城搬磚了,現在應該正躺在工棚裏睡覺才對。
卓識養過很多年豬,可是由於大環境不好加之環保壓力,最後不得不把養豬場關停,並欠了一屁股債,老婆也因此領著兩個閨女離他而去。
“大黃——”
下意識地喊了一句,沒有回應。
這條破狗死哪去了?難道是跑到隔壁工地找那條名為小花的母狗嗨皮去了?
重色輕友的家夥,得虧它不是人。
大黃是卓識撿的一條流浪狗,在這舉目無親的都市裏算是一個慰籍和消遣,平時一聲呼喊便會屁顛屁顛地跑到跟前,吭哧吭哧地伸出舌頭討好。
忍著頭疼欲裂,卓識費力地睜開了眼,黑蒙蒙一片,隻有一道白色的月光穿過牆壁上碗口大小的窗子照進來。
月光怎麼會是白色的?
一直過了挺長一會,卓識的眼睛才適應了這個環境,然後他就懵了。
此時的他正躺在一張冰涼破爛的草席上,那束白月光正照在他的臉上,其中居然還浮動著某些塵糜。
臥槽,這是哪?
臥槽,不會是在做夢吧?
自己明明記得,剛剛還因為和看工地的老王頭爭論雞爪是牛的哪個部位憤而摔門回工棚了的。
怎麼一睜眼就到了這麼個鬼地方?
卓識懷疑人生般地迷惘了一下,抬起右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火辣辣的疼痛在這密閉的空間裏被無限放大,然後他便開始真的懷疑人生了。
不是做夢,難道穿越了?
記憶如同狂潮在腦海深處洶湧而起,完全不給他反應的機會。
卓識,字寧遠,二十歲,大齊王朝京兆府轄下長安縣衙一名捕快,月俸一兩八錢銀子,一石五鬥糙米。
父親是地地道道的佃農,十八年前死於打擺子,隨後母親也因肺癆去世……
想到這裏,卓識有點無奈又有點欣慰。
無奈是因為自己兩世為人,居然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欣慰則是由於父母雙亡就少了幾許牽絆。
任何事情都是有兩麵性的。
“沒想到重活了一回,居然又重新成為了吃官家飯的人……”
他又有些欣喜。
上一世的他可是正兒八經的醫科大學畢業的高材生,進入體製後被安排到一個偏遠的鄉鎮醫院。
他不甘心在那窮鄉僻壤忙碌一輩子最後再老死在那,便悍然辭職,自己開辦了一家規模不小的養豬場,結果卻賠了個底兒掉。這事也成為了他心中揮之不去的痛。
“可我怎麼會在這大牢之中?”
他努力消化著記憶,很快就厘清了其中的因果關係。
自父母雙雙亡故後,卓識便被舅舅蔣雲峰接回家中撫養。卻無奈,舅舅是親娘舅,舅媽卻是狗尿苔。
舅舅隻知鑽營不理家務,養他如同放羊,他在舅舅家的地位跟雞籠鵝籠中的那些六畜差不多,除了餓不死,根本體會不到一絲家庭的溫暖。
加之他長年習武,一張嘴像是永遠填不滿一樣,一年大概要吃掉一百多兩銀子,更讓那姓杜的母老虎所不喜,終於在他十六歲那年被其尋了個由頭趕了出來。
這下可苦了卓識,一個十六歲的半大孩子,隻要能填飽肚子,他是什麼活都願意幹,也因此沾染了許多市井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