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昏暗的房間裏傳來連續不斷的一陣咳嗽聲,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被子裏倉皇伸出來,摸索著伸向床頭櫃上放置著的那個水杯。
伴隨著又一聲咳嗽,那隻手也不由顫抖一下,指尖分明已觸碰到杯壁,卻因這一瞬的輕顫而不慎將杯子碰倒。
玻璃杯“嘭”一聲砸向地板,早已冷卻的水濺開一地,還有些濺在垂墜下來的床單上,頃刻間濡濕邊沿處,暈開水漬。
杯子裏的水幾乎漏完了,隻殘留些水珠還沾在壁麵上,隨著杯子的滾動而晃動著。最終,落下的水杯停留在牆麵附近,再也沒了動靜。
程雁聽一手捂著口唇咳嗽,咳得原本蒼白的臉被脹紅,額邊青筋暴起。他另一手撐著床沿艱難坐起身來,後背靠上床頭繼續止不住地咳嗽。
大概是下午在海邊吹了冷風,他總覺得自己原本有所好轉的感冒似乎又重新加重了。海邊的風確實比平地上要更大更涼些,是他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著急過去探冉初夏的班,導致現在成了這副德行。
說白了都是自作自受。
不過,誰能想到今日竟會突然下起大雪來,氣溫驟降好幾度。他出門時根本就沒帶傘,那把黑傘還是在外麵商店裏臨時買來的。
等到喉間的不適感稍稍緩和後,程雁聽撩開被子翻身下床,避開灑了水的位置,將那隻幸運沒有摔碎的杯子撿起來放回到床頭櫃上,抽幾張紙巾擦去地板上散開一地的水。
起身時有些猛,他眼前頓時有黑霧環繞,還伴隨一陣頭暈目眩。他靜靜站在那裏,手扶著床頭櫃,緩了片刻那陣霧氣才被逐漸驅散,他也終於重見光明。
他拿起空杯,正欲轉身離開,餘光又瞥見剛才杯子旁放著的一板藥。
這是他的感冒藥,原本倒了杯開水準備等水溫降下來些就吃藥,結果他自己先在床上睡著了,之後又在混混沌沌的睡夢中被自己的咳嗽驚醒。
拿上藥,他慢吞吞走出房間,走到樓梯口時向下望去,明明這隻是二樓,那一層層樓梯卻仍晃得他頭暈。
樓梯是木料材質,穿著棉拖走在上麵確實會有些滑,平日倒是沒什麼,但現在他還是盡可能小心翼翼地下樓,以防自己一個沒站穩滑倒摔下去。
畢竟這樣不符合他“沉穩人設”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隻不過那時他還小,而他父母也尚且健在,哪怕摔疼哭出聲來也會有人疼。盡管他從來不在人前掉淚,兒時亦是。
二樓的高度,程雁聽扶著欄杆,走了好半天才終於下樓,雙腳安穩落地,繼續往廚房位置走去。
給自己又重新倒了杯熱水,程雁聽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身體沉重地向後一倒,陷進柔軟的沙發中。
他抬起手臂橫於額上,不顧額前落下覆於額頭那幾縷碎發被撥得淩亂,緊闔雙目難受地呼吸著,長睫不受控地輕顫,像隻脆弱的蝶。
知道自己根本隻是普通感冒,他卻突然間嬌氣地覺得自己哪哪兒都不太舒服,喉嚨疼、頭疼、手疼、胃疼……仿佛全身都在叫囂著疼痛。
閉目緩了會兒,程雁聽慢慢睜開雙眼,眸中暗淡沒有色彩。頭頂水晶吊燈冷白色的光映在他身上,更顯他一身清冷,形單影隻。
手機被他放在前方茶幾上,他投去一寸目光,卻隻能看到漆黑一片的屏幕。
猶豫了幾秒,他最終還是強撐著起身,伸長手臂勉強觸碰到手機殼,修長手指扣住兩側邊沿,稍一用力將它拿過來。
鎖屏中顯示有幾條微信消息,他腦中第一個浮現出的名字就是那個女孩的。這時他才想起,自己回家這麼久了,還不知道她那邊是什麼情況,收工了嗎,回酒店了嗎……
幾條消息分別由陳小玄與冉初夏發來。
從他新劇殺青那裏他就已經給自己工作室的所有員工放假,其中當然也包括他的助理陳小玄,這會兒陳小玄早已回家,也是因為不放心他家老板,所以發短信來詢問。
陳小玄的第一條消息是在下午五點多時發來的,程雁聽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用過手機,卻竟然沒注意到那一條,而半小時前這第二條,顯然是因為他半天沒回消息過去,對方著急,這才趕緊又發來一條。
“我很好。”
按下語音,程雁聽簡單回過去三個字,哪怕陳小玄秒回過來消息也沒有再搭理,直接點開與冉初夏的聊天框。
冉初夏在他這裏是被他唯一置頂的。他列表裏幾百號人,真正能與他聊上天的除了一個陳小玄與拍戲時才會交流頻繁的導演之外,剩下就是冉初夏。
之前那段時光,程雁聽想也不想就將冉初夏置頂,不僅是因為他們每晚要交流電影。哪怕他們什麼都不聊,他卻偏偏忍不住想要看到那個他已經熟悉的頭像,還有她的微信昵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