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家都冒出飯菜香味的時候,隋秀芝根本感覺不到惡和冷,憤怒快把她燒著了。她覺得人人都是小偷,誰都是想要害她的人,行跡幾近發瘋,而周圍的鄰居們也打開了門,瞧瞧這個暴跳如雷的婦女。
“哪兒來的瘋婆娘!”
“不認識,老王家的租戶?”
“沒見過啊,發什麼瘋呢。”
“好像是家裏被人偷了。”
“大白天被人偷了?這可不興瞎說——再說,遭賊去找警察啊,在這兒嚎啥!”
但是,或許是出於對一個失去財物的女人的同情,他們並沒有出來趕走她,而是紛紛關上了門窗,仿佛這樣就聽不到絕望的咒罵了一樣。
隋秀芝不知道自己罵了多久,直到她頭暈腿軟,坐在了巷子裏,沈家豪才出現在她身邊:“媽,算了吧。我們去找警察報案吧。”
——派出所的民警倒是還認識這個女人,對她上午打人被抓走,晚上失竊來報案的奇遇,他非常有職業道德地表示,一碼歸一碼,他們可以給她立案,但是,這案子吧,未必能破。
畢竟,一個金項鏈和一個金戒指,外加一百元人民幣,這個案值,實在沒必要去現場采集指紋進行數據比對了。
警察隻能帶著隋秀芝看了看巷子外的一個攝像頭。從沈家母子被警車帶走,到他們回到家裏的這一段時間裏,巷子裏來來往往的人大概有一二百個,據轄區民警說,這裏頭沒有他們熟悉的慣偷的身影。
“說實話,這種地方,魚龍混雜,可能都不是職業小偷幹的——說不定是鄰居的小孩子或者小青年,看到你們家窗戶碎了,就進去看看,說不定就有幾個人想動手動腳……那個封條吧,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真要是這種人拿的,你能找到證據嗎?”警官說,“金項鏈,金戒指,隨便找個金店就出手了,那個現鈔,也是當場就能花掉。我們明天去附近的金店問問,看看昨天有沒有人來賣金首飾,要是沒有,那破案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隋秀芝覺得自己的心一點點沉入冰水。
出了派出所,她木然朝著“家”的方向走去。這個地方真爛啊,她想,要是還在周老太那棟自建樓裏住著,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呢。
如果不是丈夫跑掉的時候拿走了所有的錢,她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啊!
思來想去,還是沈乖乖害了他們,她暗暗在心裏罵著“養女”,認定她早晚有一天,會有報應的。
可她也忘了,在和兒子商議,讓養女在這個房間內“被強|暴”的時候,她也想過,幸好這裏治安不怎麼樣呢……
隋秀芝心裏隻剩下濃濃的絕望,她在來報案之前,讓兒子去巷子裏的小旅館住下了,現在她要去那裏對付一夜……明天早上她也不能開店了,她要找人來修玻璃,又是一筆錢……
還好,她還有大概2000元錢放在店裏。
要是連這筆錢都沒了,她真的無路可走了。
在小旅館髒兮兮的房間裏,聞著枕巾上前一個住客留下的頭油味兒,隋秀芝又累又惡心,怎麼也睡不著。而隔著薄薄的牆壁,旁邊的房間裏正有人做一些會發出尷尬聲音的事情,隋秀芝還擔心她的乖兒子聽到,煩躁地皺著眉頭。
隔壁的聲音越來越大,她抓起手機,去旅館走廊盡頭的洗手間,再次報警。
警車來得挺快,隔壁傳來三四個人的尖叫,隋秀芝終於憤憤然吐出了一口氣。
而這會兒,天都亮了。
她起身去了店裏,拿出一百元錢,找師傅修好了出租房的玻璃,然後一個人打掃著狼藉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