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了個武將(1 / 3)

時值炎夏,驕陽如血。

阮安無力地趴在皸裂幹燥的地麵,雙唇泛白,她艱難從屍海中爬起,口幹舌燥,腹鳴如鼓。

最後半塊饅頭已被吃完,鼻間充斥著腐屍的腥穢,直惹得她想嘔吐,她眼神絕望又空洞地往腳下看去——

與她一起逃命的母女都去世了,母親死狀淒慘,背部的刀傷潰爛發臭,卻仍用殘臂緊緊地護著懷中稚子。

敵軍從此地擄掠過後,阮安靠裝死躲過一劫。

城門外的黃土道,尚如人間地獄一般。

可想而知,富人和官紳聚集的坊市會是什麼慘狀。

七日前,自立為王的嶺南節度使下令屠城。

峰州數十萬百姓,無論老幼婦孺,皆不留活口。

峰州百姓曾在他們攻城時自行組建義軍,同當地軍團一起負隅頑抗,令叛軍折損了許多糧草。

為了泄恨,也為了振奮士氣,峰州的這座小城自此開啟一場殺戮狂歡。

往昔繁華的商鋪、食肆、書院均被燒毀,就連佛寺都未能幸免,那些活土匪甚至將曾被萬人跪拜的鍍金大佛肢解。

庭園中的昂貴蒔花、矮鬆、楊柳皆化為殘煙灰燼,遊於池塘中的斑斕錦鯉也被撈出,全都變成了那嶺南王的盤中餐。

阮安逃亡時,與亂成一團的百姓互相擁擠、踩踏。

她此次南下遊醫所帶的全部身當——那裝著許多名貴藥草的藥箱也丟在了途中。

為了活命,她隻能隨波逐流的逃。

阮安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慘象,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唯一的幸存者,隻知不日內,那殘虐的嶺南王定要下令焚屍。

剛要艱難邁過前麵的屍體,一道粗曠雄渾的聲音從不遠傳來:“這還有個活口!是個老婆娘。”

阮安纖瘦的背脊驀然變僵。

她今年十六歲,因這等年紀在行醫時無人信服,所以這次南下,她特意將自己扮成了個老者。

也正是因為她扮了老,才幸免於難,沒被叛軍淩/辱。

身後應當是支聲勢浩大的軍隊,阮安不敢往後看,拔腿就跑。

“嗖——”

“嗖——”

“嗖——”

嶺南王饒有興致,有意折磨她心智,他命弓箭手連射數發箭羽,卻不將她射中,頗為殘忍地玩著狩獵遊戲。

而阮安,則是那隻可憐的獵物。

數支羽箭遽然落在她腳踝不遠的地麵,阮安雙眼瞪大,任由涕淚流肆,她踉踉蹌蹌,險些摔倒。

她狠狠咬住牙,心中恨極了這幫人。

他們憑何為了一己之憤,就屠殺全城百姓?

也正是這些恨意,讓阮安還有氣力尚存,支撐著她繼續狂奔。

淮南王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冷嗤道:“這老婆娘的腿腳倒是麻利,餓了這麼久,還能跑得跟兔子似的。”

從他的語氣中,阮安聽出了耐心盡失。

心跳得越來越快。

這時,耳畔忽聞鐵蹄落地“錚錚”之音,前方黃沙飛揚,烏泱泱的密集軍團往她方向前進而來。

她隱約看見,那赤紅旌旗上書著剛勁的“驪”字。

是驪國的援軍!

阮安的心中冉起了希望,繼續往前狂奔。

身後的嶺南王則眯了眯眼,冷聲命道:“先將那老婆娘射死!”

話音剛落,阮安的雙腿卻突然一軟,如被鉛注。她驚呼一聲,再跑不動半步。

或許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電光火石之刹,一道高大勁健身影豕突而至,她看見刀鋒上凜凜寒光,伴著騰騰殺氣。

如飛蝗一樣的箭羽正向她無情馳來。

“嗙——”一聲。

意料中,那能穿透身軀的遽痛並未到來,纖細腰肢卻被男人骨骼強勁的手臂撈起。

再睜眼,阮安的身子已經懸在了半空。

那把通長一丈的陌刀能使人馬俱碎,小小一枚箭羽自被一砍而半,往兩側飛馳,應聲落地。

阮安抬起頭,正對上男人那雙瞳色偏深的眼睛。

救她的武將正值弱冠之齡,有著一副硬朗的皮貌,氣質冷淡薄情,骨相極其優越,在炎炎的烈陽下,俊昳奪目。

阮安的視線,停駐在他頸脖上,那道從耳垂下寸,綿亙至肩的疤痕。

“老人家,坐穩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伴著溫熱呼吸,拂過她耳畔。

阮安的心髒仍在狂跳。

男人又握著她手,低淡叮囑:“抓緊韁繩。”

她依言抓住,手心卻未體會到那韁繩的粗糲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