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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相》

文/歸漁

從幼兒園做完義工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林幼寧陪著一群金發碧眼的外國小孩玩了半天遊戲,這會兒又累又餓,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偏偏她下午去教授辦公室討論project的時候,把圍巾落在辦公室的椅背上了。

內心一番天人交戰,最後林幼寧還是認命地拐了方向,捂著自己空空落落的胃,扭頭朝教職工辦公室的方向走。

那條圍巾是她特意買來送給自己的聖誕節禮物,林幼寧實在舍不得讓它孤零零靠在辦公室冰冷的椅背上過夜。

遠遠望去,教職工樓裏的燈光已經不剩幾盞了。

美國人工作隨心所欲得很,隻要一到下班的點兒,就算是手上一大堆活沒做完,也不會選擇加班,溜得比學生還快。

天盡頭一陣冷風襲來,吹得道路兩旁的棕櫚樹沙沙作響,林幼寧打了個寒顫,抱緊雙臂,低著頭從口袋裏拿出通行卡刷了一下。

滴的一聲,機器亮起代表pass的綠燈,玻璃門緩緩打開,她快步走進去。

林幼寧今年博士第三年在讀,主要研究心理學中早期幹預的分支方向,所以平時的研究樣本都是兒童。

她原本不算是一個多有耐心的人,可是來到美國獨立生活了四五年,跟這些有著不同類型的心理疾病的小孩子接觸多了,慢慢地,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壞脾氣就被磨沒了,變得非常能夠體諒別人。

盡管她也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到了三樓,林幼寧從電梯裏走出來,周圍黑漆漆的一片。

她有點害怕,於是把手機的前置燈打開,為自己照明。

等到了Lee教授的辦公室門口,林幼寧伸手敲了敲,耐心地等了等,裏麵無人應答,於是便放心地推開了門。

那條紅色的羊絨圍巾正安安靜靜躺在椅背上,窄窄的光線透過半拉的紗簾從外頭招進來,將圍巾身上的每一道褶皺都照得清清楚楚。

林幼寧鬆了口氣,走過去小心翼翼把圍巾拿起來,搭在手背上,然後關上了門。

黑漆漆的走廊裏仿佛空無一人,落針可聞。

走廊兩側的窗戶關得嚴嚴實實,連一絲月光都泄露不進來,林幼寧摸著黑快速回到電梯裏,摁了下行鍵。

從教職工大樓裏出來的時候差不多是八點過一刻,夜色漸濃,林幼寧感覺到自己又開始胃疼,於是拐了個彎,有氣無力地往學生食堂走。

她平時幾乎是不會去學生食堂吃的,都是回宿舍自己做飯。

雖然學生食堂裏的各色菜品琳琅滿目,但她確確實實長了一個中國胃,在這裏生活了這麼久,還是適應不了西餐的味道。

一路刷了學生卡排隊走進食堂,裏麵燈火通明,漢堡、三明治、牛排、披薩,擺得琳琅滿目。

林幼寧端著餐盤走在人群裏,隨手拿了個cheese三明治,又倒了杯橙汁,找了張沒人的桌子坐下。

她餓得要命,連帶著吞咽的動作也顯得有些急切,三明治剛咬了幾口,就聽到身後有人在笑。

“吃個三明治也能顯得這麼窮酸。”

……

就算不回頭確認,林幼寧也能認出來這個聲音的主人,顧霏霏。

跟她研究生同一年入讀心理係的同學,也是她曾經的室友。

說起來,林幼寧之所以在學校的華人圈子裏混得這麼慘,跟她脫不了幹係。

如果當初不是她造謠自己第三者插足,並且在學校裏大肆宣揚,搞小團體的話。

“誰讓人家本來就窮酸呢,之前穿假貨去參加party,不是還被發現了?”

“就是,沒錢就沒錢嘛,搞不懂虛榮心怎麼這麼強,不是穿上自以為跟別人一樣的衣服,就能夠融進別人的圈子的。”

“麻雀就是麻雀,千方百計費盡心機,也變不成鳳凰。”

……

林幼寧心想,她隻是在逛夜市的時候買了一條很好看的連衣裙而已,不認識那個牌子,不知道這是假貨有錯嗎?

都過去多久了,還把這件事情翻來覆去地拿出來講,看來這些人實在是沒什麼新素材了。

林幼寧垂著眼,打開手機隨便找了部之前看到一半的電影,橫屏放在桌上,用玻璃杯抵住,若無其事地繼續咬著手裏的三明治,做出一副專心致誌在看電影的模樣。對身後或鄙夷或嘲諷的聲音視若無睹。

她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了,早就不是學不會控製情緒的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