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詭音(1 / 3)

李仁翔第一次聽到亡妻唱歌,是兩天前的淩晨。

確切地說,是淩晨兩點多鍾,他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頭腦並不清醒。因此,他試著對自己說,那是錯覺,不要在意。

然而今天淩晨,差不多的時間,他再次聽到亡妻的唱歌聲,就在窗外,唱得是昆曲,自已老婆的聲音,怎麼可能聽不出來?不會有錯的。

李仁翔掀起窗簾,往外看去,可窗外隻是無邊黑夜,哪有其他?而他剛回床上睡下,歌聲卻又起來了。

他嚇得不敢動彈,身子都是僵硬的,像一張弓似地蜷縮著,直到歌聲早已消失,他也沒有動一下。

他就這樣瑟縮到天亮,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小區,以及小區周邊的馬路都活躍起來了,他才借著這人氣,放膽下了床。

但他根本無心洗漱,吃飯,他整個人還是蒙的,他失魂落魄了很久,才決定打電話向他的記者朋友陳君毅求救。

“君毅,你能來我家一趟嗎,我快被嚇死了。”

“你先別緊張,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陳君毅問。

李仁翔的嗓音是顫抖的:“連續兩個晚上了,我都聽到我老婆在窗外唱歌。”

“你老婆都死了三年了,還能跑到你家窗外來唱歌?行了,我忙著呢,可沒像你這大畫家這般空閑,先掛了。”

陳君毅說得沒錯,現在大白天的,正是廣電中心最忙碌的時刻,他一邊接著電話,一邊還在手寫采訪提綱,哪有時間開玩笑。

“老陳,你快點啊,采訪車都等半天了。”站在門口催促的,是陳君毅的女同事,一個名叫謝雨花的漂亮女孩。

“來了。”陳君毅一麵答應著,一麵理了理他那特郎普式狂傲的發型,便匆匆往辦公室外跑去。

可還沒跑出幾步呢,李仁翔卻又打電話過來了。看著不斷振動的手機,陳君毅隻得再次接了起來。

“你別鬧了,我現在正忙著,再說了,你拿你死去的老婆開玩笑,這有意思嗎?”

電話那頭的李仁翔,有些委屈道:“你說得沒錯,我拿我死去的老婆開玩笑,這有意思嗎?沒意思。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說真的,沒跟你鬧。”

這回是李仁翔先掛了電話,陳君毅舉著手機,愣在了原地。直到謝雨花“老陳,老陳”地喊他,他才回過神來應了一聲,又撒開雙腿,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李仁翔的來電,搞得陳君毅心神不寧,傍晚收工後,他主動聯係了李仁翔,開車往李仁翔居住的小區“湖山勝苑”而去。

這是南方冬季的天色,不到六點,已經擦黑,小區的路燈也都亮了。然而燈光卻很黯淡,據說是為了顯出小區那幽秘的意境,才特意設計成這樣的。

“我到你小區了,”陳君毅撥通了李仁翔的手機,發起了牢騷,“我跟你說,我現在腦子裏一麵想著你早上的話,一麵再看你小區的環境,你還別說,真的有些讓人後背發涼。”

李仁翔沒好氣地說:“你就別再添油加醋地嚇我了,趕緊上來吧。”

李仁翔住在該小區最後一幢,所在單元一共十層,他家是第八層。

電梯很快把陳君毅送到了801室門前,陳君毅隨手敲了幾下,門很快就開了。出現在陳君毅麵前的李仁翔,看上去還真是憔悴不少。

“別看了,兩天沒睡好,嚇的。”李仁翔一麵說,一麵指了指客廳的沙發,讓陳君毅坐下。

陳君毅環顧了一圈,道:“你沒吸食那玩意兒吧?聽說那玩意兒能使人產生幻覺。”陳君毅一麵說,一麵做了幾個“吸食”的動作。

李仁翔當然知道“那玩意兒”指的是什麼,他沒料到陳君毅會這麼說,倒是吃驚不小。

“你別亂說,我可沒碰過這東西,頂多抽幾根煙。”

陳君毅道:“你們搞藝術的還真有人玩這個,你就別再我麵前裝了,我當了那麼多年記者,什麼沒見過?”

李仁翔又生氣了:“我裝什麼了?我要是有吸那東西,我就是你孫子。”

陳君毅見李仁翔一臉嚴肅的樣子,也收起他那玩世不恭的作派,坐直身子道:“那你是不是患有什麼神經衰弱之類的毛病,有些神經證也能出現幻視、幻聽之類的症狀。”

李仁翔道:“我身體好著呢,前段時間我們設計公司組織體檢,我什麼毛病都沒有,你就別往我身上想了,我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陳君毅又笑了,“那你告訴我,你老婆都死了好幾年了,你現在又聽到她在窗外唱歌了,這正常嗎?”

李仁翔道:“不正常啊,所以我才請你來啊。”

“請我來幹嘛?”

“你不是記者嗎,我想請你采訪采訪我的幾戶鄰居,問問他們有沒有在淩晨兩點左右,聽到窗外有人唱歌。”

陳君毅終於確定,李仁翔是沒開玩笑的。因此,他也不覺鄭重起來。

“你說的窗外,具體是指什麼方位?是樓下嗎?”他問。

李仁翔說了句“你跟我來”,就帶著陳君毅來到了他的臥室。

李仁翔睡覺的大床就在朝南的飄窗旁邊,他一把拉開厚厚的窗簾,指著飄窗外黑漆漆的空間,道:“不是樓下,也不是樓上,也不是左邊,或者右邊,就從這飄窗外頭傳來。”

陳君毅看著窗外茫茫夜色,不解道:“飄窗外已經是半空中了,你老婆還能站在半空中唱歌?”

李仁翔道:“她不是已經去世了嗎,大概可以吧……”

說話時,李仁翔麵無表情,就這樣怔怔地看著陳君毅,直把陳君毅看得毛骨悚然。

“你別這樣看我行嗎,嚇人。”說著,陳君毅一把拉上了窗簾,暫時隔絕了外麵的黑夜,這才長長舒了口氣,道:“好吧,我暫且相信你。現在就請你具體說說當時的情形吧,說完了我就去采訪你的鄰居。”

李仁翔沉思了一會兒,道:“我第一次聽到我老婆唱歌,是兩天前,淩晨兩點多。作為畫家,我每天晚上都要作畫,作為設計公司的老總,生意上的事又很忙,所以我睡得很晚的。那天淩晨兩點左右了,我還沒睡熟,就在似睡非睡間,就聽窗外突然飄來女人的歌聲,唱的是昆曲,那咿咿呀呀,吊著嗓子唱出來的曲調,我是再熟悉不過了。”

說到這兒,李仁翔就打住了,他兩眼發呆,直勾勾地看著房間的角落,他似乎陷在當日那種恐懼裏,無法自拔了。

“她唱了多久?”陳君毅問。

李仁翔答:“記不清了,聽到她唱歌的時候,我汗毛倒豎,心髒砰砰地,腦子一片空白,根本沒留意時間。”

“你就沒打開窗簾看一看?”陳君毅又問。

“看了,”李仁翔幹脆道,“昨天晚上我差點沒把窗簾拆了,可窗外什麼也沒有,就像現在一樣,一片漆黑而已。”

陳君毅已經沒什麼可問的了,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回頭對李仁翔道:“我這就出去采訪,你要一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