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牛磊來說,這是一個煎熬的時刻。
千人的生死,就在一念之間,壓力真的好大啊。
牛磊與副將、親衛、軍士爭執了許久,終於在香頭將燃盡時,降下了高昌的大纛。
如麹智高所說,但凡他們的犧牲,有一絲挽救高昌的機會,都死得值。
問題是,巨石壓危卵,除了平添傷亡,能起到什麼作用?
西域之地,權柄更迭頻繁,區區一百八十年,高昌國已經是四姓更迭,闞、張、馬、麹走馬換燈籠,爭鬥、廝殺固然常有,將士也應當為高昌盡力,但不包括在全無希望下死拚啊!
東鎮城,因為靠近蒲昌海(又名:白龍堆雅丹,位於羅布泊東北),柴令武改了個名字,叫蒲昌(隸屬後世鄯善縣)。
侯君集與柴令武無意虐俘,一切自有行軍司馬處置。
倒是冠軍將軍牛磊,需要問一下。
契苾何力於高昌終究是過客,了解得不多;
麹智高終究是商賈,對軍政之事了解甚少。
牛磊卸了甲,一襲布袍,舉止從容。
雖然是見唐軍主將,牛磊自信不會有事。
真要請吃板刀麵什麼的,還需要費那個事麼?
一千赤手空拳的俘虜,有何能耐對抗數萬大軍?
“高昌兵少,多數縣最多有百名軍士,估計現在撤回了。高昌城之西南,是校尉之城(衛星城)田地城(後世鄯善縣魯克沁鎮),應有軍士五千,是田地公麹智湛鎮守。交河城在高昌之西,南平城在田地城西南。”
“按說,你們可以直接攻高昌城。可昨天我剛剛從高昌城出來,知道國主麹文泰崩了。”
讓人帶牛磊下去,帳中諸將開始議事。
辛獠兒眉眼間滿是戾氣:“麹文泰要下葬,高昌的頭麵人物聚集,正好一舉殲之!”
薛萬徹頷首:“一鼓而定。”
契苾何力開口:“末將聽大總管與監軍吩咐。”
侯君集看了柴令武一眼:“不可。陛下以高昌驕慢無禮,遣我交河軍執行天罰。在墓地襲擊高昌,雖然輕鬆快活,卻有悖‘禮’字,壞了問罪之師的名頭。”
(取自《舊唐書·列傳十九·侯君集》。)
柴令武輕笑。
從頭到尾,這一次滅國的由頭是“無禮”,自然不便壞了禮製。
這不是迂腐,這是因為信心十足,才有了從容“守禮”的餘地。
身為監軍,柴令武怎麼也得叨叨上兩句,不說上一個時辰的廢話已經很積德了。
“打哪裏、如何打,是你們將帥的事,本監軍就不指手畫腳了。本監軍要提醒的,除了軍紀,還是軍紀!”
“禁擅入王庭,禁擅配沒無罪人(為奴隸),禁私取財物,禁無故擅殺。違令者,無論尊卑,本監軍自斬之!”
契苾何力麵色如常,辛獠兒等將校微微變色。
柴令武不知道,侯君集聽進去了沒有。
要不是礙於侯德夫的情麵,柴令武才懶得管這破事,大不了被彈劾唄,反正自己不幹就好。
侯君集家道中落,幼年貧困,對錢財有些異常的執著。
若不守軍紀,高昌之戰,就是侯君集的滑鐵盧,人生從此進入低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