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高昌國,不算過路的商隊,不過四萬餘人,漢、突厥、焉耆、龜茲、鮮卑、匈奴、氐族、高車、柔然、昭武九姓族群雜居,設那麼多官員,委實有十羊九牧之嫌。
氣候溫暖,穀麥一年兩收,再加上卡在絲綢之路的咽喉上,高昌的富足是理所當然的。
兵馬萬人,騎兵過半。
以西域如今的零散狀態,勝兵萬人足以自誇了,否則麹文泰也不敢打了焉耆打伊州,到處惹是生非。
軍職中,最高的左、右衛將軍由田地公麹智湛與交河公麹雍出任,有建武、威遠、陵江、殿中、伏波、冠軍、奮威將軍。
高昌虔誠地信佛,鼎盛時期,到達了“城中三萬口,僧侶三千人”的驚人比例。
貞觀三年,大唐西行取經的玄奘法師西遊,國王麴文泰率全城歡迎,熱情款待,並請求永留其國。
麴文泰堅決挽留,玄奘絕食數日,才獲準允其西去。
但是,還堅留玄奘講經一月,並度四沙彌以充給侍,又贈送法服、黃金、綾絹等物,派遣二十五人、馬三十匹,為之送行。
又寫信給龜茲等二十四國,懇請護衛玄奘法師。
由此可見高昌侍佛之虔誠。
高昌城西南的大佛寺,香火鼎盛,麹文泰時常會來供奉佛祖、菩薩。
也就是高昌富庶,才經得起麹文泰一次又一次的大手筆供奉,麹智盛有時候都覺得冤。
如果不是攔路搶劫……說錯了,重來。
如果不是收過路費,高昌早就被造廢了。
麹文泰跌坐蒲團,右手上舉至胸前,掌心向外,五指自然伸展開來,是為施無畏印。
麹文泰喃喃地頌著《金光明經》:“濁惡世,為光所照。是諸眾生作十惡業……”
施無畏印,是為消除內心恐懼。
麹文泰的狀態,很矛盾,內心也極為不安。
一方麵,他自負地以為,有大沙海為屏障,唐軍打不過來,所以肆意妄為;
一方麵,麹文泰心裏,又存著一絲畏懼,萬一唐人來真的呢?
隻有佛的光輝照耀,才能驅散心中這點陰翳。
大佛寺高僧鳩摩羅那葉結施願印:“阿彌陀佛,國主所求,佛祖已然知曉。此乃鳩摩羅什大師所譯《摩訶般若波羅蜜神咒》,國主持之,默誦三萬遍,自有不動尊菩薩(不動明王)以法力相助。”
麹文泰更覺心安。
世子麹智盛抬眼看了鳩摩羅那葉一眼,心裏卻怒意橫生。
不談後世科學之說,僅以信仰而言,越老,信奉神靈才越虔誠,哪怕指頭蹭破點皮,都能感謝神靈將自己的血光之災降到最低。
年輕人才有勇氣質疑,才會覺得不關神靈的事,奈何總被篤信的長輩壓彎了腰。
等到長輩故去時,自己已經年長,胸膛那一腔熱血已經冷卻,開始接受命運折磨,開始尋找信仰,開始自我麻木,開始壓製如當年自己一般的青年。
所以,年輕氣盛的麹智盛,是不信佛的!
哪怕,是手中的刀槍,麹智盛都覺得比虛無縹緲的神佛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