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令武有些吃驚。
紙這東西,消耗是有定量的,雖說昆州的竹紙成本較低,可運輸費卻不少,拉到長安也就占個微弱優勢,無法形成壟斷。
所以,原先占據紙業市場的各大世家才沒有強烈反彈,因為瓜分不了太多的利益。
指望一個紙作坊,就能獨霸天下紙業,那是在開玩笑。
前麵的銷售穩定而緩慢地增長,突然一下暴漲,委實不太正常。
“國子監書學博士、監察禦史李義府,將書學所用紙張的額度九成換為了竹紙。”
這麼一說就正常了。
書學嘛,平時練字的紙張,沒必要用那麼好的紙張,換品質低一檔、價錢低兩檔的竹紙,多實用。
就像後世好多人開始練書法,不都是從禍禍舊報紙開始?
咦,李義府這是得了馬周與劉洎的舉薦,從區區門下省典儀升任監察禦史了啊!
書學那頭,也接了歐陽詢老夫子的班。
也是,歐陽詢老夫子畢竟八十有餘,提不得筆,自然該交班了。
李義府這是打著一舉兩得的主意,既為書學節省了靡費,又向柴令武示好了。
“得,安排人裝十斛燒春,我要用。”
歐陽詢的府邸比較簡樸,屋中多有懸掛的親筆字帖,奈何歐陽詢已經再寫不動,隻能望著這些字帖歎息。
若是再年輕十歲,歐陽詢堅信,自己能寫得更完美。
旁邊的桌椅前,四子歐陽通努力地臨摹著阿耶的筆跡,阿娘高平徐氏耐心地指點著。
歐陽詢的相貌略有瑕疵,且年齡遠遠大於徐氏,徐氏若不是愛極書法,怕也不會嫁他。
經過多年的耳濡目染,徐氏書法上的造詣,並不比歐陽詢差太多,指點十四歲的歐陽通自然綽綽有餘。
柴令武與李明英聯袂來訪,歐陽詢應該起身迎接的,奈何身子已不大方便,隻能由婆姨徐氏代行禮。
歐陽詢笑道:“想不到老夫致仕,第一個探望老夫的,竟然是你這皮猴子。”
李明英眼裏現出好奇,不知道柴令武當初皮到什麼程度。
柴令武尷尬地笑笑:“就是禍害了博士的胡子而已……”
李明英的肩頭亂顫,忍得好生辛苦。
看到入府的馬車卸下一壇壇的酒,歐陽詢撇嘴:“燒春?咋地,覺得老夫不配喝燒春精品呐?”
柴令武提了一壇過來,倒入徐氏拿來的瓷碗中:“燒春與燒春精品,工藝並無區別,唯獨燒春精品更烈。博士年事已高,尚有師弟需要引領,但適量喝點燒春,活筋舒血即可,萬不能過量。”
徐氏白了歐陽詢一眼:“聽到沒?適量!”
歐陽詢低頭品了一口:“還是當年燒刀子的味道。老夫八十有二,死則死矣,奈何子幼,牽腸掛肚。柴令武,可能應允,日後照拂歐陽通一二?”
柴令武起身,鄭重叉手:“師母與師弟,日後但有差遣,柴令武絕不推辭!”
徐氏罵了一句“老家夥”,眼圈卻微微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