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寧城。
昆州大都督府。
知了瘋狂地鳴叫,路麵、水麵隱隱現出氤氳。
昆州的天氣,外頭哪怕是曬得脫皮的大太陽,屋內依舊涼颼颼的。
公廨內,門下省黃門侍郎鄭景仁額頭卻滲出顆顆汗珠。
鄭景仁心頭忐忑、一臉無奈,頌讀著中書省簽發、門下省審議通過的符文,抑揚頓挫的聲音中顯露著一絲慌亂。
黃門侍郎背靠門下省, 堪稱權力中心,正四品上的品秩,對上正四品下的大都督府長史,似乎並不心虛。
可是,柴令武是封疆大吏啊!
而且,自己是站在昆州的地頭上。
關鍵,這一道符文, 連鄭景仁自己都不怎麼讚同!
可是,作為滎陽鄭家的旁支,鄭景仁根本不能拒絕這次差事。
因為,五姓七家裏頭,鄭家沉寂得太久了,再讓人借此理由搞一下,可能再難登上朝堂。
自鄭善果薨之後,鄭家隻有鄭元壽還在宜州刺史位上,且已老邁;
鄭仁泰資曆不足,隻得歸政縣公之爵,兼歸政統軍。
這麼一算,鄭景仁竟然成了滎陽鄭家在朝廷中,最接近權利核心的人物。
五姓七家,雖然都在貞觀年間遭遇一些壓製,但都沒鄭家這麼狠。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當年的隱太子李建成,因為太子妃鄭觀音的緣故, 得到了五姓七家頗多資助, 其中又以太子妃的娘家——滎陽鄭家——援助最多。
遺憾的是,事與願違, 老軍頭李世民竟然靠著玄武門之變,絕地翻身了。
花費了極大心血的投資打水漂了,還得因此承受壓製。
得虧五姓七家家大業大,沒有像股市裏的韭菜一樣,再恢複不了元氣。
鄭善果、鄭元壽離開了朝堂,到地方上任刺史。
即使是當初在秦王府跟隨李世民的鄭仁泰,依舊下到了地方。
鄭家在朝堂的勢力,幾乎為之一空。
想當鹹魚的鄭景仁,也隻能含淚堅持下去。
“責令昆州大都督府從西爨撤軍?哈哈,這個玩笑真好笑。”
柴令武接過符文,眼淚都笑了出來,偏偏鄭景仁覺得背心發涼。
聽說,武功縣伯喜歡把人扔滇池裏喂魚,該不會有我的事吧?
司馬阿底裏迷拍著桌子:“奸臣誤國!本官要上書彈劾!”
阿底裏迷是老實人,隻知道有錯一定是奸臣所為,天子一定聖明。
這麼說吧,哪怕皇帝是楊廣,他也一定覺得天子聖明, 是受了蒙蔽。
“三省的正堂官,出門的時候,腦袋沒被驢踢過吧?”柴令武笑容可掬地說著惡毒的話語。“難道尚藥局治不了他們,太醫署也不行麼?”
鄭景仁目瞪口呆,許久才支支吾吾地回放:“那個,長史,不合適這麼說吧?”
柴令武微笑著放下符文:“這麼說吧,讓他們將吃到肚子裏的肉吐出來,他們能做到嗎?我昆州大都督府半年餘謀劃,到了收割的季節,隻差這最後一哆嗦,他們就叫停?”
“煩請侍郎回去問問,大唐將士的血,就因為他們那點醜陋的私心雜念白費?”
鄭景仁震驚地看到,柴令武提筆,在符文上直接批複:“此亂命,不敢從爾!欲逼反,請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