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博士,你找人來裝裱一下,掛門頭上。章程你來書寫,簡明扼要一點。”
仇洱咧開嘴笑了。
書寫章程,就讓他與有榮焉。
求知閣的開閣,就在一個普通的晴天,安靜得不起漣漪。
章程貼在閣外的牆上,仇洱一手正楷寫得極為工整,格外地醒目。
第一條:求知閣不限身份,隻要入閣時在盆裏洗幹淨手,即便是初到姑蘇的伍員亦無妨;
第二條:愛護書籍,不可蓄意損傷,否則將不許再入求知閣;
第三條:禁帶火燭、火種入內,禁止喧嘩。
總共就三條,簡單明了,卻讓學生們炸開了鍋。
二三條好說,第一條是什麼意思?
伍員,就是大名鼎鼎的伍子胥,他落難姑蘇時,以乞討為生,直到遇上公子光才有機會施展才華。
時至今日,蘇州的叫花子,依舊尊伍員為乞丐頭。
也就是說,堂堂縣學學生,極可能與乞兒為伍?
丟不起這人!
仇洱聽到學生們的意見,嗤之以鼻:“搞清楚,這求知閣不是縣學應有之物,是明府一力建造、開支、選書,準你們入內已經是開恩了。怎麼地,覺得你們高人一等?”
“即便是乞兒,隻要他願意讀書,明府就準他進去,這是何等胸襟!看看你們,一個個的,半瓶子醋,拚命晃蕩,覺得自個兒能耐到不行了,目無餘子了。”
“明府是什麼出身?國子監博士!這等有大學問之人,尚且不小覷乞兒,你們算個什麼玩意兒?”
“真有乞兒進入,你們看不下去,可以走吧!說得好像誰求你們去求知閣似的。”
學生們麵紅耳赤。
是啊,都是白看書,怎麼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了呢?
學生們規規矩矩地向仇洱行禮:“學生錯了。”
開閣的第一天,仇洱當起了守藏人。
這是個了不起的位置,大名鼎鼎的老子,可不就是守藏吏(圖書管理員)出身麼?
按史部、子部、集部、詩部、儒部、易部、藝部、醫部、從部、佛部、道部分門別類擺放的數千書籍,引得學生們如癡如醉。
門外一個青年一身布衣,手上腳上還殘留有泥巴塊,探頭探腦地打量著求知閣。
仇洱挑了挑羅漢眉:“去盆裏洗幹淨手,用布巾擦幹,自己去找書看。記得愛惜一點。”
青年有些局促不安,有些自慚形穢。
從外頭踱來的柴令武笑道:“憑勞作養活自己,縱然辛苦,卻無愧天地,有何可羞?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在意他人眼光幹嘛?”
青年鎮靜下來,對柴令武叉手:“史貞希謝過明府指點。”
這個名字很有畫麵感的青年進求知閣,洗手,然後在史部,挑了一本臧榮緒著的《晉書》,尋了個靠窗的凳子,細細翻看。
此時的《晉書》有二十多個版本,連大名鼎鼎的謝靈運都寫了一本。
後世列入二十四史的《晉書》,由房玄齡等人編撰,還未完善,也是以臧榮緒的為藍本進行修訂增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