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被追殺?”
柴令武挑眉。
當然,主要是問雷絕色,柴旦與陸肆在這邊語言不通,更凸顯出他的重要性來。
雷絕色心有餘悸地拍著胸膛:“明府一定不知道,冶煉作坊那一頭,每年上交大唐十萬斤,私下卻賣出了至少十萬斤。”
柴令武眼睛一眯。
好家夥,難怪田大野陰陽怪氣的呢,原來出入那麼大!
大到別人都看不過去了!
“作坊管事在求州置了田地、莊園,有牛馬牲畜逾萬,妻兒老小全部遷到了求州。”
好嘛,祼吏。
難怪那麼肆無忌憚,即便事發了,最多苦了我一個,幸福全家人。
套路,古往今來,沒有多少變化啊。
前任縣令丘盼歸、現任縣丞阿底裏迷,會真的對此毫不知情麼?
柴令武隻能嗬嗬。
“那麼,查到是誰買走了嗎?”
柴令武更關心銅錠的去向。
雷絕色苦澀地回話:“就是查到才會被追殺了。求州刺史爨達昌!”
柴令武淡淡地“哦”了一聲,對這結果並不意外。
周邊的勢力,逐一分析之後,有能力、有膽量吃下唐興縣銅錠的,不外乎這兩三家,爨達昌又是最顯眼的,如禿子頭上的虱子。
銅,拿回去可以製器皿,可以製作兵器,可以鑄幣。
雷絕色不依不饒地扭動腰肢:“明府,人家這次可真是出生入死了,你看看能不能減……”
柴令武喝止:“不扭的話,可以考慮。扭的話,一點沒有。”
雷絕色瞬間安靜下來。
雷絕色這次確實冒了老大的風險,隻減一年就有些無情了,柴令武難得大方一把,減了五年,讓他喜上眉梢,險些風情又露出來了。
陸肆沒有受重傷,主要是脫力,歇了一兩個時辰也就恢複了。
這就是底子好的表現。
柴令武覺得,換成自己,非得睡他個兩三天。
“陸肆,再辛苦一趟,護送柴旦回縣城休養,持我手令,把一百弓馬手全部調來發羅箐。”
柴令武知道,事情沒那麼容易了結。
“莊主,我不回去,我還能打!”
柴旦不服氣地叫嚷。
柴令武沒好氣地回應:“滾蛋!你是想乘機把身體搞廢了,然後讓我給你養老咋地?”
話肯定是有些重,但以他們的師生之誼,盡可肆無忌憚。
……
秋風起,霧氣生。
發羅箐略為涼快些,氣氛卻有些凝重。
界石附近,每天有兩名年輕人交叉盯著,防止求州的異動。
之前越界的娃子,已經送去湯丹礦,為大唐的銅礦事業添磚加瓦。
大唐也不會虧待他們,管吃管住管墳墓,還要咋地?
柴令武負手於發羅箐,曬著微暖的日頭,計算著弓馬手抵達的時間。
縣丞阿底裏迷應該沒這個底氣阻攔,縣尉隻是個從府兵轉過來的實在人,不參與爭權奪勢,陸肆調弓馬手應該暢通無阻。
加上路上的時間、在縣城安排的時間,大約也該到了。
界石那頭負責望風的年輕人匆匆跑來,急促地叫道:“來了!他們來了!二百人!”
族長的臉瞬間繃了起來。
發羅箐屬於散居村寨,全村加起來也就一百來口,能打能殺的,男男女女全部算上也不到五十人!
退是不可能退的,這裏就是發羅箐的土地,到死也是!
盧迤目光堅定地望著柴令武,身後三十名青壯也躍躍欲試。
不是阿旺沒有年輕人,隻是不能誤了農時,該秋收得收割了,能抽三十名好手已經是阿旺的極限。
反正,連裏正盧迤都在柴令武身邊,準備隨時拚命,阿旺的態度已經明確擺在那裏了。
柴令武一句話不說,隻是帶頭走向界石處。
莫那婁捷自然寸步不離。
雷絕色身子顫了顫,還是咬著下唇,亦步亦趨。
盧迤帶著阿旺的青壯,義無反顧地跟從。
最後,是發羅箐族長帶領的幾十號人,持刀的、負弓的、扛鋤頭的、拄鐵釺的,除了老得沒能力的、小得上不了陣的,幾乎傾巢出動。
自己的土地,哪怕不是那麼肥沃,哪怕自己再抱怨、再嫌棄,也不是別人能強占的!
一百號人不到,往界石處一攔,竟如攔江大堤,瞬間讓界石處看守的年輕人心安。
前方的二百人也停下了腳步,詫異地看著前方螳臂當車的隊伍
“哈哈,是不是瘋了?一百人不到,家夥還形形色色的,妄想阻攔我們?”
清一色製式刀弓的來人都笑了。
柴令武拔出橫刀,沉聲喝道:“本官唐興縣令柴令武!來者何人?為何持凶器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