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這裏,你資曆是過不去的。你可以去看看使君、別駕那頭,看看他們能不能通融。”柴令武果斷斬斷了錢景的希望。
錢景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塊上等藍田玉佩。
柴令武微微一笑:“錢少府可能還不了解本官的過去,有時間了解一下曾經風靡長安的燒刀子。”
錢景或許有必須升官的苦衷,但在世上,誰沒有點苦衷?
司倉參軍兼司功參軍,對錢景最公正的評判亦如柴令武所說,可以縮短拔擢年限,卻不可能馬上簡拔。
即便是錢景到了衛戈或盧望江那裏,一樣是通不過的。
有些事情可以變通,有些事情卻是不能越界的——雖然雷池的線通常隨著王朝存世的年頭在大踏步後撤,卻不代表它不存在。
看著錢景蕭瑟的背影,柴令武眉頭皺起。
一個月之前還意氣風發的錢景啊,怎麼成這幅模樣了?
輕車簡從,柴令武帶了莫那婁捷、白雨棠兩口子,悄悄殺到了米川縣衙。
羅大宣看到柴令武,並沒有絲毫驚訝,隻是讓老仆去酒肆取酒菜,然後與柴令武對飲。
“就知道你會來。”
羅大宣輕輕歎了口氣。
柴令武走後,羅大宣覺得自己如看護米川縣的老狗,白天黑夜都在來回守著這一畝三分地。
米川縣的經濟蒸蒸日上了,稅賦也有結餘了,義倉、社倉基本都有足夠撐三年的糧食了,按說羅大宣可以鬆一口氣了。
隻是……
“錢景這個兔崽子是不是在跑官了?”羅大宣輕輕一句話就揭開了蓋子。“嗬嗬,他想趕緊當上縣丞,好中飽私囊呢。”
柴令武微微蹙眉:“尕愣口一戰,他還不是這副模樣吧?”
羅大宣咬了一口耙爛的羊肉,冷笑道:“人總是會變的。再說,不上下其手,他怎麼還兩百緡的賭債?以他的俸祿,還一百年麼?”
《新唐書·食貨誌五》、《通典·食貨二》,及《唐會要》卷九十、卷九十一,記載開元二十四年俸錢標準:六品5300文;七品4500文;八品2475文;九品1920文。
當然,還有祿米,外官八品、九品為二十五石,柴令武的六品是五十石,不夠白雨棠兩口子吃的。
(看到的資料是二石五鬥、五石,竊以為是筆誤。)
另外還有九品官二頃的職分田,但官員隻是有其使用權,而沒有所有權,去職是要收回的,不可能買賣。
福利在這個時代算是不錯的,但相對於有些緊張的鑄幣,還是以實物為主,要說錢還真是不多。
“賭債?”柴令武揚了揚眉毛。
世界上,就是賭與那不便陳述的東西最害人,沾上了,便等於前途無亮了。
難怪錢景渾渾噩噩的模樣,原來他把自己的前景都賭進去了啊!
那麼,問題來了,是什麼時候,這害人的東西觸手伸進了米川縣?
“就在尕愣口大捷之後,人家就擺明車馬地進來了。賭坊光明正大地開業,大唐律法還沒法禁止,老夫能怎麼辦?”
“千防萬防,卻沒防到縣尉一頭撞進去,嚐了兩天甜頭,然後連兜襠布都輸掉了,還倒欠了兩百緡。”
“即便是河州讓他升任讚府,老夫也會強烈抵製,要你們將他放在其他縣。”
羅大宣吃夠了羊肉,慢悠悠地咂著小壇子的酒。
柴令武惡形惡色地笑了:“耶耶才給米川縣攢下了鼻屎大一點的家當,就有人來惦記了啊!看來還是耶耶的名頭不夠響亮啊!”
羅大宣歎了口氣:“不是你的名頭不夠響亮,是對方來頭太大。宗室啊!”
看著羅大宣愁眉不展的樣子,柴令武知道,事情難辦了。
他隻是外戚而已,與李世民的關係,未必比得上宗室親近。
何況,敢這麼光明正大跑來米川縣開賭坊的,就不是等閑之輩。
唐初的宗室雖多,出名的也就那幾個,有資格如此妄為的,掐著手指頭都能算出來。
柴令武算了一下,再結合自己在長安城時聽到的傳聞,篤定地下了結論:“任城郡王。”
在大唐敢如此大方地開賭坊的宗室,隻有禮部尚書、河間郡王李孝恭,與刑部尚書、任城郡王李道宗。
兩位都已經位極人臣了,不可能再有追求了,頂多能追個毬。
李孝恭本身錢財無數,連歌姬舞女都多達百人,是不屑於搞賭坊這種營生的。
李道宗經營著曉月樓,再到外麵搞些與此關聯的賭坊也情有可原。
羅大宣默默地點頭,一副灰心喪氣的模樣。
柴令武明知道羅大宣是在激他,卻還是拍了拍胸膛。
“交給我!”
不是充英雄,隻是不忍看著自己的心血付之東流罷了。chapterer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