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一萬的戰損,沒有一點起色,有再大的脾氣也硬氣不起來。
“名王以為,該如何破解這一關?”洛陽公難得和顏悅色地詢問。
“本王以為,亂石是件麻煩事,不說會傷了馬蹄、馬腳,至少再好的馬匹也跑不起來。我覺得吧,牛心堆的人看守不利,無論軍民,全部趕來,以牛馬拖著樹枝,掃開碎石。”梁屈蔥早有腹案,胸有成竹地說。
當然,這僅僅是針對第一關的方案。
麵對早有準備、實力強悍的府兵,十萬人馬能不能取勝,很難說。
錯了,隻有八萬五千人馬了。
六個折衝府,七千多府兵,按一漢戰五胡的換算,起碼能拚了吐穀渾近四萬人。
說實話,這樣的硬仗,是梁屈蔥最討厭打的,一個不小心能把自己搞死。
誰敢說,早有準備的大唐府兵,不會有第二關、第三關等著吐穀渾軍呢?
至於說牛心堆的也是吐穀渾子民,誰在乎呢?
民如草芥,割之複生。
同為羌人的梁屈蔥不在乎,身為鮮卑人的洛陽公就更不在乎了。
紅日跳出了山坳,鮮豔如血。
南麵的吐穀渾方向,牛馬緩緩行來,身後拖著大樹枝,掃起無數塵埃。
牛馬後麵,是數百唱著悲歌的吐穀渾軍士、羌人百姓。
他們身後,是張弓搭箭的吐穀渾軍士。
戰爭到此時便體現了其殘酷性。
戰場上死的,不止是軍士,還會有成千上萬的百姓,不以意誌為轉移。
當然,一般是禍害對方的百姓。
康處直眼皮狂跳了幾下,果斷發號施令:“程處默,去投石車處督戰,誰要不依命令、不放投石,殺無赦!”
程處默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液,大聲應道:“是!旅帥程處默奉命督戰投石,有不依令投石者,殺無赦!”
這霹靂般的聲音讓所有人驚醒。
此刻,絕非憐憫之時,所謂的聖母隻會導致己方增加死傷!
戰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
石彈呼嘯而落,砸在牛馬上、軍士身上、羌民身上,依舊無法阻止數量眾多的牛馬拖著樹枝,慢慢地將亂石清理開。
羌民們眼裏隻有悲哀。
前進是死,後退也是死。
步履艱難而穩定,眸子裏隻有悲哀,口中吟唱著流傳了千年的送葬曲。
以往的送葬曲,是生者為死者吟唱;
這一次的送葬曲,是在為自己吟唱。
看看呼嘯破空的石彈,再看看手中薄紙片一般的盾牌,身在其中的軍士也苦笑著扔下盾牌。
或許,向虛無縹緲的神靈祈禱,都要比這盾牌靠譜得多。
於是,奇觀出現了。
人群裏,本就為數不多的吐穀渾軍士扔下刀盾,跪在地上祈求各路神靈庇佑。
至於天上的石彈,不在乎了,愛咋咋地。
因為看守的人員丟了,他們已經是待罪之身,多半還是活不下去。
石彈砸死,或許死相很慘,卻勝在快。
所有痛苦、所有焦慮,一彈了之。
然而,神靈似乎拋棄了他們。
人,死絕了。
牛馬,也幾乎成了肉醬,短短一段路,亂石被清理出來,地麵卻全是血肉鋪就。
梁屈蔥派了五千人馬疾衝,哪怕天上依舊飛著石彈,卻終究多數衝過了這一段。
洛陽公看向梁屈蔥的眼神,鄙夷之味減輕了。
梁屈蔥雖是羌人,謀略還是能一用的,當條狗什麼的,絕對好用。
洪濟府兵、懷遠府兵在羌人百步外嚴陣以待,盾牌舉起,護衛著身後交錯的長槍兵、弓箭手。
昨天沒撈到上場的機會,隻能看著別人搶人頭、掙永業田,誰的心裏不癢癢?
雖然知道今日上場的折扣可能會更高,卻沒人怯戰。
人頭等於永業田,這就是府兵“聞戰則喜”的底氣。
“殺!”
吐穀渾人舉弓、揮刀,縱馬衝來!
臥槽!
戰馬腳下落入一個不大的坑裏,一隻蹄子拔不出來,身子猛然倒翻,發出陣陣悲鳴。
完犢子了,馬腳崴了。
馬上的軍士,一個猝不及防,空中四百八十度轉體,翻騰一周半,自由落體。
漂亮!
背躍式落地,激蕩起塵埃無數。
就是代價有點大,滿口吐鮮血,連五髒的碎片都吐出來了。
一人是個例,百人、千人呢?
死死勒住馬匹的小將,看向坑坑窪窪的路麵,臉都白了。
狡猾的唐人,挖那麼多小坑,用樹葉、薄土掩飾,衝鋒的騎兵哪裏人會注意到?
隻要一腳入坑,命運,就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