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對?”奕王皺眉反問。
瑾貴妃略加沉思,道:“你想想,康王素來沉穩老練,並非冒進無謀之輩。但用謊言欺騙曦月,進而博取忠王府支持的做法何其冒進?哪有半點他一貫做派風格?”低吟半晌,倒吸一口涼氣,語速急轉:“皇兒,你速速派人去打探,近段時間康王可派人去過東周,或是……或是可有東周人悄悄密會過康王?”
“母妃是懷疑……”
“曦月不同一般女子,幾句沒有根底的謊話斷然騙不了她。康王一定是真的知道了什麼,或是手握什麼令人信服的憑證,這才讓曦月動了結盟之心。”
瑾貴妃此話,真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奕王拍桌而起,麵露狂喜:“母妃說得極是。以曦月的聰慧與見識,怎麼可能輕易就著了康王的道?一定是這樣,康王一早探聽到聯姻內幕隱而不說,再打著替皇祖母給忠王妃送補品的幌子,堂而皇之出入忠王府與曦月密商。難怪在崇德殿上,不管我如何痛斥康王欺瞞的卑劣行徑,曦月不但毫無詫異之色,且還沒有半點要記恨康王的意思。”
瑾貴妃倒一如既往的冷靜:“如此看來,曦月對康王的態度並未因你今日大鬧而生厭惡。”
奕王的心立刻跟盆熱炭被人潑了一桶冷水般,滋滋作響:“兒臣愚鈍,曦月既知康王所說非虛,那為何還要向兒臣道明一切?”
瑾貴妃沉沉道:“受人掣肘,難免不會心生不悅。曦月何等人物,若不是心悅誠服,真心扶持,心中定然有所不甘。況且,兩國聯姻,又豈是一個五珠親王能左右的?倘若陛下執意要將曦月嫁去東周,就算太後出麵,聖心也難有回圜之地。既然康王做不到把握十足,那又何必將全部希望寄托於他?倒不如……倒不如魚死網破的鬧到陛下麵前,替自己爭回一線生機。”
奕王靜下心來,細細一想,深以為然道:“母妃分析得極是,隻要曦月不招惹朝事,不偏頗誰,日後無論誰被冊為太子,她都是陛下親口禦封的公主,榮華富貴,錦衣玉食,不可比擬。但她若因聯姻一事,參與到奪嫡這場渾水中,她的榮寵恩賞可就沒那麼順理成章了。”
“何止是她一人的恩寵。”瑾貴妃扶桌而立,目光篤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若失敗,便是忠王府鎮國府甚至是中宮的失敗。代價之大,便是曦月這等女子也斷不敢輕易冒險。”緩緩又道:“崇德殿上,她既不出麵指證康王,又不對你落井下石,說明她對奪嫡這件事仍是哪邊都不靠,態度中立。”
“如果這就是她的態度,我心裏尚且安慰不少。可若是如此,當初她盡可與我商量,難道我還會拒絕她不肯相幫?”
“這正是她的顧慮所在。”
瑾貴妃邊說邊走向一旁的花架。
花架上擺著一盆怒放的芍藥,瑾貴妃走到花盆正麵,低頭看了一眼,便從中摘下一朵羞於綻放的花骨朵。奕王見了,也起身走過去,一手接下瑾貴妃手中的花骨朵,另一手則扶住瑾貴妃,一同回到桌前重新坐下。
“此話怎講?”坐好後,奕王迫不及待的問道。
瑾貴妃理了理袖口,笑道:“你剛才不是也說了嗎?但凡她開口,你定會相幫。你相幫她,原是你的善心和誠意,但在她看來,這卻無關情義,隻關人情買賣。既是人情買賣,日後豈有不還之理?若要還,她還如何獨善其身保持中立?”
“母妃的意思,我懂了。曦月這是在撇清關係。”
“此乃其一。”
“哦?”奕王不解的皺起眉頭:“何為其二?”
瑾貴妃淡淡一笑:“其二,自然是她需要一個傳聲筒。”
奕王將瑾貴妃最後這句話反複細想一番後,兩眼頓是一亮:“我明白了。”興奮道:“隻要有人將她和穆王的私情捅出去,父皇便不會坐視不理。按照父皇的心性,一定要宣曦月進宮詢問,屆時,她就可名正言順的向父皇表明不願外嫁之心。倘若父皇不應允,她與穆王之事恐怕不日就要傳得街頭巷尾人盡皆知。到了那個時候,為保皇家顏麵,父皇再不願意,也隻有將曦月下嫁穆王。嗬,好一招逼君就範。”歎服一聲,又懊惱不已道:“想我與康王算計一場,最後竟便宜了穆王?真是可笑。”
瑾貴妃卻不這樣認為:“皇後與霓嬪水火不容,陛下又一直抬舉黎將軍,多常貶低戚家,此等情況之下,穆王被迫迎娶曦月,何來便宜一說?”
奕王這直來直往的性子立刻又明朗起來,唇角帶喜道:“母妃言之有理。對旁人來說,娶到曦月可算天大的恩賜,但以穆王的處境,說是一場無妄之災也不為過。”
“皇兒明白就好。”瑾貴妃露出一絲欣慰之笑:“如今看來,曦月對你也未有介懷。”
“未有介懷也未見親厚……唉,竹籃打水一場空,毫無意義?”
“皇兒此言差矣。”瑾貴妃喝了一口茶,道:“曦月那孩子心地純良,一身正氣。如今,她為了給自己求全,害你失了麵子又被陛下斥責,心裏定對你略有愧疚。在人情世故中,愧疚也是人情。不過,眼下你知道就當不知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