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傷感回府(1 / 3)

盛子蕭的馬車在路上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回到穆王府。夜市初上,人多車馬難行是一個原因;通都大邑,穆忠兩府相隔甚遠更是一個原因。

兩個原因,前者為不爭之實,後者亦非誇大其詞。

洛城五縱三橫八條主街大道,大道再旁逸斜出細小支路無數,岔口多到令人眼花繚亂。主道由外往內數,皇城正立於第三縱與第二橫兩條主線的相交位置。若再以皇城為中心畫圓弧,距皇城半徑越小,所造府邸越宏偉壯觀,略是一打聽,便可輕易獲知這些府邸的主人,不是北慶最尊貴的皇子,就是北慶最得勢的權貴。陛下恩寵誰不恩寵誰一目了然。

參詳盛帝這種涇渭分明的恩寵定律,穆王府與上層社會居住圈的距離,自然不會隻是幾步路。

誠如斯先生所說:有人炫耀洛城車水馬龍,有人詬病洛城盤亙錯亂,眾說紛紜,莫衷一是。若真去深究,不過是想告訴天下王者,要奪天下第一帝都的名,需得有百煉成鋼的心。殿下,做城都如此,何況做人?

穆王府新建落成那日,斯先生就是用這番話來寬慰垂頭喪氣的盛子蕭。多年過去,盛子蕭堅信自己不會再幼稚,卻不想,一番舟車勞頓又將它激了出來。依然還是那頭饑不擇食的猛獸,輕易就可闖進他心裏對他又撲又撕又咬,令他倍感焦慮甚是不安。亦如他清楚的知道:此刻,斯先生正端坐書房,等著與他見麵。

一個將謀士身份潛藏師者背後二十多年的人,見麵所說無非又是那些老調重彈的舊話。往日倒沒什麼,隻是今日……盛子蕭委實有些排斥……

所以,當馬車停下後,他沒有動。如同所有久難痊愈的病患一樣,他麵色蒼白的將身體斜倚在靠墊上,嘴角氣息是虛弱的。

這幅不堪一擊的模樣若讓那位少年得名的西征大將軍見了,不知又要作何感想?

依稀記得,那年他領軍離開洛城遠征西疆時,他的外甥子明明也是一位英姿勃發的明媚少年。

盛子蕭閉了閉眼,“累”成了他唯一即全部感知。

盛安並不知曉自家主子不想回府,如往常一樣,他將馬車停在了王府正門前。

洛城的達官顯貴們為顯門楣氣派,多喜在氣勢磅礴的正門兩側再修繕東西兩道側門。側門乃陪襯,無需恢弘,所以門葉高、寬通常隻有正門二分之一大小。若登門造訪的客人,身份地位比主家更要尊貴,也可以是不相上下,主家都會命門房仆役敞開正門,親自恭迎貴客入府。若來的隻是中流之輩,則由小廝接下拜帖從東門引入,會客結束後再由小廝從西門送出。

這樣的侯門貴府本就不是末等草民能高攀的,若萬一碰上幾個與府裏管事沾親帶故想入府一開眼界的,也不是全無辦法。給引路小廝塞上幾兩銀子,從後門進出也是有的。

樂坊彈唱:人有貴胄輕賤,門分三六九等,若說逍遙自在,不及青樓與眾樂,若為清心寡欲,唯有五道三街外。

“五道三街外”笑話的正是洛城唯一一座沒有開鑿東西兩側門,隻有前後兩道門的穆王府。加上府中總管大人又頗得勤儉持家的好名聲,經年累月都隻命一名小廝於正門外值守,使得這座皇子府邸與“氣派”二字愈發相去甚遠。

苦守一座門庭冷落的府邸,內心難免不會渴望與人交際幾句。

所以,當盛安兩腳一著地,門口小廝立刻屁顛屁顛跑上前去:“盛安,你回來了。殿下呢?殿下也一起回來了嗎?呦,這個時辰,晚膳……怕是還來不及用吧?”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盛安抱著馬紮的手微微一顫:“瞎打聽什麼?咱主子用不用膳,何時用膳,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問東問西?呸,不長眼的東西。”嗓子壓得低沉,語輕話重。

小廝狠狠愣了一愣。

殿下不得聖寵,洛城人盡皆知。倘若不是殿下好脾氣,待下和善,誰稀罕給穆王府跑腿當差?更何況,殿下都未出言責怪,你同為一介下人,充什麼大尾巴狼?

當下便有點心氣:“盛大人教訓得是,小人僭越了。”

盛大人……這是拐彎抹角的罵自己鼻子插大蔥——裝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