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滸郡,神藏山。
黃沙襲卷荒林,血陽籠罩天地。
如蓋傘般伸展的枯樹之下盤坐著一個人。
灰色的長袍上滿是破洞,悶黑色的衣衫也已起球,腳上的布鞋早已破爛不堪,要不是有那幾根堅韌的棉線支撐著早起散架。
滄桑的臉龐上滿是憂鬱,即使再英俊的臉龐也抵不住歲月的洗禮。
他的身邊還放著一壺酒。酒壇口的封泥已被扒拉掉大半,濃鬱醇厚的酒香在呼嘯沙塵中飄向遠方,飄到天盡頭。
這個人好像和身後的嶙峋枯林已融為了一體……
他的名字叫夕夢魂。
夕陽的夕,夢魘的夢,鬼魂的魂。
這是一個哀傷的名字。
隻有哀傷之人才會擁有的名字!
枯樹雖壯,枝卻無葉。
沙塵滾滾,無遮無擋。
身上的衣衫被無情的風沙吹打著,但他毫不在乎,隻是用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眼注視著遠方。
因為,遠方有一個人正朝著他緩緩走來……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夕夢魂麵前,那人穿著褐色的長領麻衣,頭上戴著一個黑布棕絲編織成的鬥笠。那鬥笠之下隱藏著一張俊俏的臉龐,星目劍眉,麵若寒冰。
他的手裏還握著一把長劍。赭黃的劍鞘用淺藍色的布條層層包裹了起來,隻留出幾條縫隙供人窺探。祥雲狀的黃銅護手已失去棱角,變得光滑無比。高山榆木製成的劍柄上已有幾條裂縫,如同這片沙漠上的古樹一般早已失去生機。
酒是醉人酒,用來招待朋友的。
劍是殺人劍,用來殺死敵人的。
他們究竟是敵,還是友呢?
夕夢魂抬起頭凝視著眼前這個人,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怪異的神情。
“你,不逃了?”那人開口了。
他好像很久都沒有說過話了,說的話是如此生澀,幹燥。
“我不逃了,我約你到此就是想做個了斷。”夕夢魂說道。
“好。”
“烈陽,你遲到了……”
那人聽言,微微一怔:“那我,自罰一杯。”
夕夢魂用手握住酒壇,然後輕輕一拋,烈陽便接住了。
抬手仰麵,酒已入喉。
“真是壇好酒!”烈陽喃喃道。
“你為什麼沒有蒙麵?”
“因為沒有必要!我相信這是你我的第一戰,也是最後一戰!”
夕夢魂微微一怔,無奈點頭道:“看來,這一戰是避無可避了!”
“如果,你肯把那三本武功秘籍和王戎的下落告訴我,我馬上離開!”烈陽冷冷說道。
“哼!”
夕夢魂苦笑著輕哼了一聲。
這便是他的回答……
烈陽嘴角微微抽動,說道:“夕夢魂,你以為主動暴露行蹤,讓我來追殺你,王戎就安全了嗎?‘蟻穴’可不止我這一個殺手,還會有其他人去追殺他!為了殺死王戎,奪取秘籍要死多少殺手,我們都不在乎!”
“為了摧毀整個武林,你們可真是不死不休啊!”夕夢魂的臉色十分平淡。
不過,他的內心卻泛起了漣漪……王戎的武功尚未恢複,不知道能否躲過其他殺手的追殺!
“我是一個殺手,我……”
“你有沒有朋友?”夕夢魂打斷了他的話。
烈陽頓了頓,說道:“沒有,從來沒有!”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他的臉上浮現出了痛苦的表情,但轉瞬即無。
“那你確實是個厲害的殺手,因為你沒有任何感情。”夕夢魂淡淡說道,他的眼眸變得有些黯淡。
烈陽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長劍,冷冷道:“既然你不願說,那你就隻有死了!你的兵器呢?”
夕夢魂緩緩彎腰從沙地之中撿起一根等高的枯樹幹。那樹幹有腕口般粗細,幹裂的樹皮早已脫落,露出黃白的樹芯,如同長槍一般。
“這,就是我的兵器。”
……
凜冽的狂風裹挾著枯蓬黃葉向著天邊飛去,血紅的殘陽堆疊著層層赤雲迎風而來。
一切都不可阻擋!
一切都將走向終結!
劍已出鞘,沙粒不斷敲打在劍刃之上,發出斑駁的聲響。
夕夢魂手握樹幹,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