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午飯,阿蛇院子裏的人就都吃到了易久做的熏魚。
這樣重油重味的東西,哪裏會有人不喜歡。
平時怎麼樣都有些寂寥冷清的院子一時之間竟然是一片歡聲笑語。
易久跟阿蛇的飯擺在屋裏,小方桌上擺著一圈小碟子,盛著兩色的醃雪裏蕻,翠綠的那種是新醃的,很香,味道卻是淡淡的,鹽味不重,黃褐色的那種是老鹹菜了,鹹味要重一些,可是仔細嚐嚐卻會嚐到那鹹味裏頭特有的鮮味。雪裏蕻都被切得碎碎的,用香油分別炒幹,裏頭還扮了炸枯了的豬油渣碎。都可以聽到廚房那邊傳來的聲音。還有一碟裏頭放的是炸響鈴兒,被炸得金黃的豆腐衣裏頭填著幹蘿卜碎和肥肉做的餡,旁邊放著的是香菇蒸的厚百頁絲。另外還有用小陶罐煨好的湯,裏頭隻放了兩隻去了皮的鴨子腿,配著冬筍和薑片,湯汁極清澈。當然,桌子正中央放著的就是易久做的那一道熏魚。
阿蛇平時都愛勺幾口湯在米飯裏把飯粒泡軟了吃,今天卻沒有動那道湯,而是讓三丫燒了一碗濃茶水直接淋在飯上,然後挖了一勺雪裏蕻在碗裏頭拌著吃了。
當然,熏魚也沒放過,一筷子兩筷子,一下子一盤子的熏魚就去了一半。
倒是難怪阿蛇要用茶水拌飯吃,熏魚太鹹,飯裏頭再放鴨子湯味道就重了。
易久平時可不讓他這樣吃飯,怕傷了胃,今天卻是欲言又止,最終什麼都沒說。白天裏的事情讓阿蛇這時候看著還有些怏怏的,宛如被霜打過的小白菜。
而且……
畢竟又讓其他人吃了自己做的菜,易久可頭痛萬一阿蛇又跟之前那樣鬧起來了可怎麼辦。
結果阿蛇竟然什麼脾氣都沒發,隻捧著碗一口一口吃得很專心。
易久忍不住往他那裏看,不小心將視線落在阿蛇還一片稚氣的臉上,忽然有些微微出神。
為了遺/精的事情,又是派人來又是送魚的,慶祝成這樣,還真是……荒誕又可悲。
就在這個時候阿蛇忽然抬過頭來,烏黑的眼睛直直地對上易久。
那目光竟然像是成人般充滿了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意味在——
“阿蛇?”
易久忍不住眨了眨眼,他麵前的小孩還是那樣懵懂而稚氣。
剛才隻是錯覺吧……
易久便這樣想道。
“怎麼了?不愛吃。”
他有些緊張地把盤子往對麵推了推。
阿蛇忽然拉起易久的手,在他掌心慢慢寫。
——你今天總是看我呢。
易久對他笑了笑。
“這不是怕你發脾氣麼。”
他點了點那盤熏魚。
“三丫他們今天可都是吃到了我做的菜,我還以為你會發脾氣呢。”
易久說。
沒想到阿蛇卻忽然直起了身子,臉繃得緊緊的。
——我以後不會發脾氣了。
他的手指冰涼冰涼的,觸到易久的掌心,實在是癢得很。
——你說過的,從今天起我是大人了。以後我不再亂發脾氣了。你做的菜,你想給誰吃就給誰吃咯。
易久抬眼看著他繃得緊緊的模樣,頓時心腸都要給他這番話給激得融化了。
“傻了吧。”
他忍不住說。
“你以為我愛得做菜,今天這是看到那魚真的是太大了,不分點給別人,就給你吃,你估計要吃到明年去。”他把阿蛇平時喜歡吃的炸響鈴放到他的門口,然後把那孩子碗裏已經盛不下的熏魚夾到了自己碗裏,一口給吃了,“晚上我給你做幹燒魚頭吃——隻給你一個人的。你中午就別吃多了。”
話音剛剛落下,易久就看到阿蛇瞬間就精神了起來,還是有些發黃的細軟的頭發亂蓬蓬地堆在頭上,幹巴巴的顴骨上泛著紅色,眼睛卻是亮的。對上易久視線的時候,他的嘴唇不受控製地彎起來,露出了小而尖的犬齒。
就像是被人施舍了骨頭的小狗。
易久簡直想歎氣。
阿蛇立刻就像是極為不好意思似的咬了咬嘴唇,怕是自己那樣的笑容太過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