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大人挑高了眉毛,收斂了臉上那滿不在乎的嬉笑神情,紅唇間利齒愈發尖銳。
“白姨,要放手也是你放吧——要是我真的放手啦,你還不會帶著國雜細和尚跑到不曉得哪裏去哦?搞噠你家老鼠崽子來扮式樣,是想死吧?”
說完,他便冷笑著將落在自己腳邊的一塊老鼠肉嫌惡地踢到了一邊:“要是我剛才冒反應得過來,這時候你怕是早就帶著他走遠了,哪裏還記得我咯。”
早在落地的瞬間,紅大人便發現了不對。他雖然用鞭子抽了那幾隻老鼠……可力道卻並不重,遠不可能讓那幾隻老鼠瞬間碎裂。再聯想到之前白姨對一愚的維護,他心中自然有了斷定,是白姨想要搶走一愚,才會使出這麼個拙略的戲法。
食人鬼盡管表麵上總是要維護自己一副笑嘻嘻的輕薄模樣,實際上,作為一隻天生天養,以食人為生的食人鬼,他脾氣可還真說不上有多好,想到白姨做的這些小手段,胸口自然而然便湧起一股怒氣,漸漸的便有些維持不住原型。
一愚細細地抽了一聲氣,眼瞅著勾著自己手腕的那抹紅衣帶竟然逐漸變成了黏稠而又腥臭的東西……倒有點像是沒剝幹淨血肉的蹄筋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來,濕噠噠的觸感讓人惡心得沒法忍。
然而,倒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和尚這一聲小小的抽氣,卻讓差點失控的食人鬼猛地回過了神。
他驟然扭過頭,沒讓和尚瞅著他已經逐漸化為原型的臉。
白姨輕聲笑了兩句,對著一瞬間的氣氛變換渾然不覺,施施然朝著食人鬼點了點下巴,尾巴尖卻還是緊緊勾著一愚沒放:“哎呀,你這就想多了!這些老鼠……”她冷漠地掃了那些已然碎裂的屍體,淡淡說道,“不過是個跑腿的,如今我們都到地方了,自然讓它們塵歸塵,土歸土嘛。”
呃……
聽到白姨的話,被兩人紛爭弄得緊張不堪的一愚忍不住睜開眼睛朝著白姨看去。
到了地方?這是指……
白姨對上一愚疑惑的視線,捂嘴笑了笑,伸手指向了前方:“我家妹子怕是在等噠勒……”
順著她的手指望過去,一愚詫異地看到,在枝葉掩映的山路盡頭,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黑洞洞的山洞。宛如一張大口,嗖嗖往外吐著冷氣。
這山洞……之前就在那裏的嗎?
一愚不由自主地恍惚了一下,自然而然,就沒有注意到食人鬼瞬間就變了臉色。
顧不上同白姨搶一愚,他一把收回了衣帶,直直往後退了好幾步,然後才臉色極差地瞪向一派悠然的白衣蛇尾的婦人。
“這,這……”
“這就是我家啦。”
白姨一邊說,一邊用尾巴穩穩將一愚拉到自己的身邊,舌頭上頂著的麵具嘴巴那兒裂出了條縫,一條蛇信噝噝從中吐出,語氣間隱隱約約帶了一絲得意上來。
一愚困惑地在白姨和食人鬼之間來回望著,絲毫不明白為什麼食人鬼竟然會露出這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不過這樣一來,他一不小心又對上了白姨那張詭異的人臉麵具,打了激靈,背上冒起一層白毛汗,立刻就低頭雙手合十,十分小心地在心中念起了經。
他當然是不知道食人鬼為什麼如此失態——因為他看不見。
在他眼裏,山路盡頭不過是一座山洞罷了,可是,在食人鬼眼裏,那沒有障眼法的山洞,卻分明是一條盤山巨蛇張開的血盆大口。
白姨像是吃準了他不敢入內一般,一隻手抓著他想要的“食物”,一隻手在身側輕輕地打著拍子,麵具上眼睛的部位被挖了洞,透出熒熒的綠光,那目光中,都帶著得意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