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在四娭毑那裏被嚇了個夠嗆,等到換好衣服之後,便用手捂著胸口,嚷嚷著心口痛——
動靜之大,幾乎連隔壁家都驚動了。
易久隻好很無奈地守在她床邊,看著她吃了慣常要吃的藥慢慢睡去,才躡手躡腳地從房間裏走出來,站在院子裏發了一下呆。
天色漸漸地已經暗了,看著逐漸染上淡紫色的院子,易久覺得非常的茫然。他側頭看了一眼廚房,灶膛裏燃著微弱的火,散發出橘子似的橙光——這裏是姥姥的家,對於易久來說,才是他真正可以得到安穩的地方。
易久從口袋裏拿出了那枚頭蓋骨,細細地在掌心摩挲了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
姥姥年紀大了,再這樣奔波下去,或許真的會出什麼意外。他將那摸上去和看上去都與真人骨頭一致的東西舉起來,放在眼前透著光看了一下,最後還是不得不承認,完全沒有辦法把它與那隻破碗聯係起來。
那麼就這樣罷,無論如何,既然是……貓的好意,就先用著吧。
易久想了一會兒,覺得白日裏和晚間見著的那隻貓,都沒有什麼惡意的樣子,便在心裏暗暗地說服著自己。
——於是剛剛說再不與異類接觸的自己,卻又反悔了呢。
易久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瞥到了一個猶猶豫豫地黑影貌似在廚房裏亂動,嚇了一跳,跑過去看的時候,正好望見阿青捏著火鉗,一臉認真地企圖從灰燼中將瓷壇撈出來——
睡醒之後便準備跑到廚房偷吃嗎?
易久簡直要為某人這種幼稚的行為鼓掌了。
“還真是難得,冬眠了竟然還知道跑出來吃東西。”
他走近阿青,阿青便自動地到了一邊,然後將位置留給了易久。
即使是遞火鉗的行為,都坦然得讓人無法直視。
易久無奈地在阿青期待的目光下將壇子夾出來,然後便捉賊心虛地側耳聽了聽姥姥房間裏的動靜。確定那裏頭沒有聲息,才極為小心的指使著阿青拿了兩個小碗放在桌上,然後他自己用小刀的刀背輕輕地敲開了已經變成黑色的麵糊。
打開蓋子之後,肉類特有的香味伴隨著極熱的蒸汽騰然而起,那香味是如此濃鬱,幾乎連鼻子都要灼傷逆天。被炸過之後的五花肉經過長時間的煨煮,變成了非常漂亮的紅亮顏色,用筷子夾起一坨,那軟糯的表皮便在淺褐色的幾乎要化開的凝脂之上,布丁一般微微顫動。
阿青的眼睛仿佛一下子就明亮了起來,即便是在昏暗的室內,易久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凝視著筷子的炙熱目光。
易久忽然有了惡趣味的念頭,他笑眯眯地將筷子停在阿青嘴唇前幾厘米的位置,然後在阿青張嘴想吃的時候陡然抽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