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兼昂見眼前的神劍如此通靈,心中也是欣喜不已。歡喜之餘,強壓胸膛裏起伏的血氣,輕伸出手,默默的撫摩落日餘輝。他的手剛剛碰觸到落日餘輝的劍身,神劍立時發出一聲淡淡的歡鳴。展兼昂感受到落日餘輝的情感,想到臨死之時能有把神劍朋友,心裏再無遺憾,當下哈哈一笑,要對落日餘輝說幾句話,忽然感覺舌頭一甜,撲的一下吐出大口鮮血,頓時喘息不已。
那神秘人從他醒來之時,就一直負手觀雪,根本沒有轉身的意思,此時見展兼昂又再吐血,才道:“孩子,你身上血氣本就不多,如此下去,豈不血幹而亡?我可給你兩個選擇,你若想活命,就看你的選擇是不是合乎我的意思了!”
神秘人說著,輕輕轉過身來,展兼昂把手按在落日餘輝上,借神劍飛行的力量支撐住自己,抬眼打量這人,隻見他滿臉皺紋叢生,蒼老之態分明。額下兩條雪白的眉毛,已經垂到了下巴,遮擋住了眼睛,但是展兼昂卻清晰的感覺到,有兩道精光從白眉之後閃閃發出,如利劍刺人,又如菩薩佛光。
這人須發飄揚,青袍獵獵,滿臉具是祥和。但是祥和之下,卻又隱隱藏了些其他的東西?
展兼昂是修道的人,雖然到了燈枯之境,依然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原來這人身上,即有菩薩佛意,又帶道家清源,兩種清淨無為的心態間,竟然還隱有爭霸雄圖之心,不免暗暗奇怪。
神秘人見展兼昂隻是打量自己,並不回答他的話,當下兩條長長的白眉忽然無風飄蕩,嗬嗬一笑,道:“孩子,你就真的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嗎?”
展兼昂哈哈大笑:“生亦何歡?死儀何苦?前輩身上真氣鼓蕩,隱然是天下無敵,怎麼見識這般短淺?”他聽神秘人拿他的生命相要挾,心中有氣,口氣就不太好聽。
神秘人一怔,立時明白展兼昂的想法,他慢慢轉開身子,放眼朝遠方看去,肩頭一縷白發,伴著飛雪飄揚起來。
展兼昂順著他的眼光朝遠方觀看,見雪景迷人,白皚通透,接天連地。空中漫漫飛花彌漫,寒意迫人。
雖然寒冷,展兼昂卻覺得渾身舒暢,在這種環境裏,他胸膛裏的毒血竟不能翻騰,腦中更是空靈一片,幾欲出塵。
神秘人忽然道:“孩子,我看你身上的真氣流轉摸樣,你應該修道二十年有餘了吧?”
展兼昂暗一計算,今年他剛好二十歲,從小便給雪無痕收養上山,果然是在昆侖修煉了二十年。眼前這人眼光淩厲,一眼就看出自己修道的歲月,讓人欽佩。他正想著,那神秘人的溫和聲音又起:“剛才我要給你兩個選擇,你立時生氣,很好,說明你這孩子有威武不能屈的性格,很好!現在我給你看樣東西,你看完後,再決定要不要答應我的條件!”
展兼昂剛要問是什麼東西,隻見神秘人忽然身子一晃,單手向空中揮舞不斷,一股祥和的氣息,登時從他的手上破指而出,直上天宇。那漫天飄揚的雪花受這股力道影響,瞬間開始凝聚起來,不過一轉眼工夫,已經在天空中凝結成巨大的一塊雪牆,就仿佛舞台前的幕帳一般,在天空中鋪展開來,光華平展,如同鏡子一般,反射著陽光,灑下萬道光芒。
神秘人手臂又是一揮,那白雪凝成的雪牆上頓時光華一閃,竟泛起車水馬龍的景象。
“孩子,這是人間第一大都市——洛陽!你看這凡民辛苦操勞,起早睡晚,可是容易?”
展兼昂緊緊盯著天空裏的雪牆,見上麵人影紛飛,穿梭往拉。雪牆深處,還隱有小販吆喝,婦女罵街之聲傳來。整個雪牆顯示的,是一座大城的景象,黎民百姓的生活,具都在上麵顯示出來!
他從小無父無母,有記憶的時候,已經在昆侖修道,雖然也曾受命下山采購過東西,卻都是去些隻居住數個獵人的小村子,此時一見人間繁華景象,不免向往,口中歎息道:“凡人雖苦,可是卻活的很開心!”
神秘人嗬嗬一笑道:“不錯,你說的很對。你看那裏,有一女子一手抱著孩童,一手還要烙煎餅,寒風吹如她家的破房子,清冷無比,這是何等辛苦的生活,可是她臉上卻洋溢著滿足的微笑。你再看那邊,有個身上背柴叫賣的男子,他便是這女子的丈夫,他身上的柴草雖然沉重,可是他挺著胸膛,昂首闊步的行走,沒有半點怨言,是不是?”
展兼昂順著神秘人指引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發現了這一家子!,當下點了點頭,他意識到眼前這人是將關乎凡民的事情告訴,神態也變的恭敬起來。
隻聽那人道:“其實凡人要求的,就是過這等安頓的日子,一家人相聚、團圓,他們就很滿足了!可是偏偏有些人,連這小小的願望,也不想讓凡人滿足,你再看……!”神秘人話音未落,雪牆上的景色忽然變換,馬嘶人喊之聲亦猛烈響起。展兼昂抬頭看天,見那潔白的雪牆上,此時影射出來的是,是一幅令人震撼的場麵。
隻見上麵忽然出現無數的兵將,正在拚殺衝鋒,畫麵上黃沙漫天,地上血流成河,屍體橫陳。隨著雪牆上情景的推演,一群看似勝利者的兵將正在割死者的頭顱,再延伸,有一個衣甲鮮明的大將軍正仰天大笑,他眼中的霸氣和貪婪,看的展兼昂渾身一陣顫抖。
神秘人歎息道:“皇圖霸業,古來迷倒多少英雄好漢,又讓多少人枉自送了性命,唉,此正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展兼昂低下頭去,感覺自己的胸膛又隱隱開始翻騰。
神秘人將手衝著天空一晃,撤去手上力量,那巨大雪牆上麵的景象,忽然煙消雲散,緊跟著,雪牆也土崩瓦解,又變回白雪,漫天飛揚。
“孩子,你看明白了麼?”
展兼昂點點頭,忽然又搖搖頭。
神秘人灑然一笑,言言自語道:“你點頭,是因為你知道了黎民百姓的疾苦,你搖頭,是因為還不明白我為什麼給你看這些東西!孩子,我想讓你去人間走走,建立一番霸業,解救萬民!”
展兼昂大驚:“我?我轉眼就身死,怎麼去人間?就算我活的好好的,也無法做那人間霸主啊!”
神秘人摸摸頷下白須,嗬嗬笑道:“千許年來,落日餘輝隻肯自己尋主,而每一代落日餘輝的主人,皆是天地大英豪!
八百年前,天下紛爭不斷,後有人一統天下,不過數十年光景,又分離四散!直到漢高祖劉邦於困頓間得落日餘輝,將之送與寒信,兩人斬白蛇而征天下,終將四海歸一,萬民大同!
可惜,劉邦的後人太過凶殘,所以他建立的王朝亦不過是過眼雲煙!雖然如此,卻留下一個法則,那就是得落日餘輝者,必定能雄霸天下,輔助人間之主,造福萬民!”
展兼昂在旁邊聽他感慨大發,也不由的神遊萬裏。遙想當年漢高祖劉邦以平民而得天下,開創自三皇五帝以來最高的宏圖偉業,不免心曠神怡。
忽然身子一震,高聲疑惑的問道:“前輩,落日餘輝為您所有,莫非您就是漢朝開國大將軍,韓信?”
神秘人淡淡的歎息一聲,並不回答。
展兼昂還想再問,忽然感覺胸膛裏的血氣起伏不平,有一陣陣的麻癢直衝腦海,又有一股股的力道猛撞心房。
他知道是自己所中毒氣又發,慌忙強自雲氣,想將毒血控製住,可惜這次毒入心髒,力道猛烈再不是他猛抗拒。
展兼昂隻覺得自己絲絲力氣,皆被慢慢抽離身體,身邊一片寂靜無聲,慢慢的,天地變的空洞起來!他扶著落日餘輝慢慢的坐下,想要運功逼毒,腦中猛然一陣模糊,就再無意識。
最後一絲氣體,從展兼昂的鼻端消失!
落日餘輝一聲哀鳴!
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聽得空氣裏忽然傳來一陣叮當的鎖鏈聲響,展兼昂模糊的感覺到自己翻了個身,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