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沈宜善第三次噩夢驚醒。
夢境一次比一次清晰可怖。
讓人絕望,通體生寒。
像是墜入無盡深淵,看不見一絲絲光。
父親乃當朝手握兵權的定北侯,白鬼穀一戰後,父親與那出征的十萬兵馬一並不知所蹤,兄長被人抬回來時渾身是血,斷了一臂,至今昏迷不醒。
然而,更可怖之事還在夢裏。
沈宜善夢見,大抵就在七日後,定北侯府會被戴上謀逆大罪,闔府被抄,兄長含恨而終,而她淪為權貴/玩/物,非但沒能護著一對雙生弟妹,自己也命歸離恨天。
除此之外,她還夢見了一樁了不得的大事——
用不了幾年,那個早在數年前就被發配漠北的二殿下,會弑兄殺父,篡位奪權。
沈宜善支起身子,身上冷汗涔涔,鬢角發絲微濕,丁香色撒花煙羅衫把十六歲女子的身段勾勒得盡顯無餘,不愧是京城四美之一,哪怕這般噩夢乍醒,也是楚楚可人、我見猶憐的嬌態,卻又不顯輕浮,有股子詩書底蘊嬌養出來的矜貴。
莊嬤嬤見家小姐驚夢醒,立刻放下手中繃絹,行至繡榻前,關切道:“姑娘可是又夢魘?大公子眼下雖未醒來,好歹侯府護院把他安然帶回,侯爺下落不明,外麵對咱們侯府多般猜忌,這個節骨眼下,實在是難為姑娘了,可姑娘也得仔細著身子呀。”
言罷,莊嬤嬤搵淚。
侯府一夜之間從本朝權貴之巔,跌落塵埃,雖暫時還未徹底治罪,可外麵風言風語,有傳言稱侯爺叛國投敵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樹倒猢猻散。
眼下,侯府傷得傷,弱的弱,僅憑自家小姐這個女兒家,自是難以支撐。
這不,小姐連夜照看大公子,今日晌午昏厥過去,不到一個時辰又是夢魘驚醒。
沈宜善回過神,美眸一怔。
一次兩次可稱偶然,可接二連三噩夢就絕非是巧合。
事態緊急,她無暇去多想,她隻知道想要避免一切災禍,她隻能依仗“那人”!
沈宜善立刻抓住了莊嬤嬤的手,問道:“嬤嬤,今日是什麼日子?那二殿下是不是三日後回京?”
莊嬤嬤先是一愣,要知道,小姐這陣子一心記掛侯爺,以及照料大公子,幾乎不過問外麵的事。
至於那煞神二殿下,小姐年幼時最害怕的莫過於此人。三歲那年還被他嚇哭過,不過,想來小姐是不記得了。
見小姐如此神色緊張,莊嬤嬤如實道:“二殿下在漠北數年,連連打勝仗,皇上這次宣他入京,還冊封為了燕王,的確是在三日後歸京。”
沈宜善握著莊嬤嬤的手又是一緊。
與她夢中一模一樣。
按著她的夢境,侯府七日後會被抄家,她從此淪入泥潭,萬劫不複。她必須在二殿下回京後,抱住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事未成之前,沈宜善對莊嬤嬤隻字未提,畢竟夢境鬼神之說實在蹊蹺。
貼身丫鬟若容撩開珠簾,走了過來,“姑娘,侍郎夫人登門了,說是要見您。”
若容露出為難與埋怨之色。
戶部侍郎是沈宜善的娘舅,但並非是嫡親血脈,這位舅舅是她外祖父所娶的續弦帶來的兒子。
定北侯為人剛正不阿,與侍郎大人鬧過罅隙。
侯府出事後,無人敢給大公子醫治,小姐上門求過傅家,也是無人肯伸出援手。
那位侍郎夫人周氏,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可眼下,侯府孤立無援,若容也盼著小姐能有個依仗。
若容憂心道:“姑娘若是不想見,那奴婢去打發了她便是。”
沈宜善叫住了她,“等等。”
在她的夢裏,她險些被這位舅母送給了性情暴戾的太子,她想再度驗證一下自己的夢,遂下榻稍作休整,這便去堂屋見了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