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豫了良久,終於將手伸向了電話,可伸到一半,又變掌為拳,縮了回來。心理頗有些矛盾。
二十年前的那段往事,有一次上了心頭。
二十年前白鹿區區長一案,弟弟成建國本可借著他的人脈輕鬆抽身,可是自己為了不惹禍上身,卻選擇了視而不見。之後除非逢年過節,或者家裏的老太太讓兩兄弟去聚聚,兩人幾乎再沒有什麼人情往來。成建國一身骨頭越來越硬,即便在成俊傑上大學的關鍵時刻,家裏缺錢也沒向他這個親哥哥開過一句口。
說實話,成建華心裏也是有愧疚的。但那種高人一等的心理,又叫他不好拉下臉來向弟弟賠不是,最多也就是偶爾送點無關痛癢的東西,接濟一下成俊傑一家的生活,盡量地在外人麵前維持著兩兄弟相親相愛的表象。
但是此時,作為成俊傑的親伯伯,成建華真的是有點坐不住了。
沐劍南說不出手,就一定不會出手。這一點,成建華是可以確信的。但問題是,除了沐劍南這個老奸巨猾的老爹,沐雨南的身後,一定還有一個能量不小,手段老辣的人物。
成俊傑的本事,成建華本來是不清楚的。但是聽兒子回來說過之後,他基本上能確定,自己弟弟的這個兒子,確實培養得非常出色。有那般本事,即便沐華集團再威脅,整個暖州市也不可能沒有一家企業願意收留成俊傑。唯一的答案便是,除了沐華集團,這其中必定還有其他的勢力。
再按照這個推論,成俊傑和沐雨南的事情,本就是個人恩怨。那個在其中插一腳的企業,根本不必要為區區一個成俊傑出能量,可他們卻就真的那麼做了。如果說沒有利益上的原因,成建華打死都不信。
成建華拿過一張紙,在上麵塗塗畫畫著,思路漸漸明朗起來。
沐華集團的信件、江浙省電視台黃金時間的新聞,還有那股不知名的力量,這三方合力的目的,統統指向了一個——那就是逼迫成俊傑出省!
至於為什麼要逼迫成俊傑出省,那目的顯然就更加明確了。
沐雨南和成俊傑的事情發生之後,最早對事情做出打算的,便是他、沐劍南和曾國毅三人,三個人商量的結果是“不能太過分”,既然這樣,在暖州市乃至江浙省內,沐雨南想要殺死成俊傑就有違父親的意思,另一方麵,暖州市政府也自然不想看到一家治下的企業目無王法到那種地步。
但如果成俊傑離開了江浙省,事情便完全不一樣了。
一個外出打工的青年,在半路上失蹤。異鄉外地的,暖州市管不著,別的地方政府管不了,成俊傑出省之後,九成九絕對回不來。
而“不能太過分”的消息,自然會是沐雨南告訴身後那個人的,沐雨南想要成俊傑死,那人便幫著沐雨南想辦法弄死成俊傑。要說在那群生意人後代的紈絝圈子裏有人對朋友這麼用心,成建華才不信。所以其中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沐雨南被人當作了槍使而不自知,沐雨南身後那人定然會在成俊傑死後拿成俊傑的死當作威脅,慢慢蠶食沐華藥業,乃至日後整個的沐華集團!
“那隻豬……”
成建華眯著眼睛,將筆擱在了寫得滿滿當當的白紙上麵,然後拿起話筒,撥通了成俊傑家的電話。
張芳芳正生著悶氣,一見到是成建華那個沒良心的親戚打來的電話,不由沒好氣地叫道:“建國,你家建華打來的電話!”
成建國一愣,然後看了成俊傑一眼,道:“這次是找你的。”
成俊傑走進父母的房間,拿起了話筒。
“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2秒,沉聲問道:“俊傑嗎?”
“是的。”
“新聞看到了嗎?”
“看到了。”
“有什麼打算?”
“我打算……出省找工作吧……”
成建華的心髒劇烈地跳動了兩下,在佩服沐雨南身後那人算計能力之強的同時,終於壓抑不住,語重心長地對成俊傑道:“俊傑,聽伯伯一句勸,不要出省。出去了,你就死定了!”
成俊傑渾身一涼,一瞬間甚至連拿著話筒的手都有些發麻的感覺。他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問道:“那我要怎麼生活?”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半晌,才傳來一句話:“兩天之內,我給你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