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在用了晚飯後來的,她仍舊覺得頭大,但該吩咐的還是要吩咐,是以向來端莊的臉上難得有些隱隱約約的愁苦。

“舅母。”周寅出了院子相迎,禮數十分周全。

“你出來做什麼?雖說是秋日,夜裏也冷,萬一凍著可怎麼辦?”謝夫人說話不大中聽,倒是關心她的。

“我知錯了。”周寅輕聲道,人一下子低落下來,也不辯解。

謝夫人察覺到她情緒變化,又做補救:“我不是說你,隻是怕你染了風寒還要受罪。”

周寅這才靦腆地笑:“多謝舅母憐惜。”

謝夫人見她如此輕易被哄好,心裏一下子閃過諸多念頭,最憂心的還是如周寅這樣好說話的性子入宮可要怎麼辦呢?

一麵這麼想著,二人到了房中。

謝夫人收斂心神,屏退下人:“你們且下去,我有話要單獨跟女郎說。”

下人們便魚貫而出,將門掩上。

周寅溫順地坐在謝夫人下首位置,喜怒哀樂很易被人看穿,此時她便看上去格外不安,像隻極易受驚的白兔。

“白日的事,是你的造化,多少人都羨慕不來,你不必怕。”謝夫人開口安撫一番後道,“事情再無回轉的餘地,你不如盡己所能,接受造化呢?”

“我……”周寅緩緩開口聲音微顫,“我何德何能……”

聽她頗為自卑,謝夫人明白之餘感歎不已,好生生的一個女郎教養出這種自卑性子,歸根結底還是周家的錯!

說起周寅父母,那又是一筆算不完的爛帳,當年鬧得也是不可開交。

二人應當是被算計酒後失德,成了一雙怨侶,至今也不知當年幕後黑手是誰。總之一雙沒愛的夫妻有了女兒又怎會轉變態度好生對待?

謝夫人雖不清楚周寅這些年具體是怎麼過來的,可周寅初到府上時她見到周寅第一眼就知道這孩子這些年應當過得並不好。

自卑、窘迫、敏感都是她從周寅身上看到的。

可究竟不是親生,謝夫人自問在吃穿用度上讓周寅與府上女郎一致已經問心無愧,如今倒是不得不憐惜她,也是一團亂麻。

“關於你此次入宮伴讀我也有些事想同你說說。”謝夫人正不知該如何開口,周寅便遞了話茬來叫她接,可真是剛瞌睡就來了枕頭。

周寅側首,洗耳恭聽狀。

“這也不過是猜測,你聽了有條思索的路就是,不必完全當真……”謝夫人起了個頭,將猜測緩緩道來。她一麵說一麵不忘端詳周寅神情,越說隻見她臉色越白,到最後周寅嘴唇微顫,一張臉上毫無血色。

謝夫人心疼她,但事情需要她自己好好琢磨,於是也沒出聲,順手倒了杯熱茶推到她手邊。

周寅沉默良久,才緩緩抬起頭露出個蒼白笑容:“還好表妹沒事。”

謝夫人怔怔坐在原處說不出話。

“我明白了。”她輕聲道,“您放心,入宮之後我一定會謹言慎行,絕不讓人抓到任何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