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軍機處,關卓凡的神態,顯得異常輕鬆,彼此招呼過之後,他指著許庚身的鬢角,先開了個“華發早生、光彩照人”的玩笑,許庚身則笑著回道,“王爺的是!——拙荊也對我了:‘老爺這個白頭發,雖然多了幾根,可是,模樣兒卻更俊俏些了呢!’”
眾人“哈哈”大笑。
笑聲歇落,關卓凡又轉向文祥,“夫人的心疾之症,好了些沒有?什麼時候,叫梅森大夫,過府上做個複診?”
文祥的夫人有心悸之症,這些年來,多方延醫請藥,總無效用,為此,夫妻倆不得不分房而睡——文祥睡得晚、起得早,緊急公務過來了,夜半披衣而起,亦是尋常之事,但文夫人睡的本來就淺,若入睡之後,為人驚醒,更會心頭狂跳,盜汗不住,嚴重的時候,甚至幾近虛脫。
中醫既無效,文祥就想著試試西醫,但文夫人雖溫柔賢淑,某些方麵,卻守舊的很——無論如何,也不肯看洋醫生;文祥自個兒是辦洋務的,夫人卻連洋醫生也不肯看,出去,也算笑話一樁,為此,頗生苦惱。
這也罷了,關鍵是,夫人的身子骨兒,日漸衰弱,文祥夫妻情篤,憂慮日甚。
關卓凡曉得了,便埋怨文祥“何不早?”並拍胸脯,“此事包在我的身上!”
他先跟三位皇太後打了個招呼,然後,以懿旨的名義,對文夫人“賜醫賞藥”——隻是,賜的是洋醫生,賞的是洋藥。
文夫人當然不敢“抗旨”;而且,三位皇太後聯袂下旨,“賜醫賞藥”,這個麵子,何其之大?哪位大臣的家眷有過?真正叫“光彩照人”了!因此,感激涕零之餘,對於洋醫生,非但不再抗拒,反而心悅誠服。
不曉得是梅森大夫果然妙手成春,還是“慈恩”的心理作用的加成太大,服用“洋藥”之後,當夜裏,文夫人便睡得很踏實了;接下來的幾,也是神清氣爽,心悸之症狀,竟是大大的減輕了。
感激涕零的,除了文夫人,當然還有文大人。
文祥早早的就上了謝恩折子,也當麵謝過了輔政王的恩典;此時見關卓凡問起,先深深一揖,然後道,“謝王爺的眷注!內子的犬馬疾,已好了許多了!梅森大夫果然國手,妙手回春!”
頓一頓,“至於複診——要看梅森大夫幾時得空兒?不論梅森大夫何時撥冗——即我不在,寒舍上下,也一樣敬謹恭候的!”
“好,”關卓凡微笑點頭,“這我就放心了!”
頓一頓,“我叫他們安排——不過,還是要挑你在的時候過去,該交代的,向你當麵交代,這樣子放心些。”
“是——謝王爺!”
目下,輔政王最關心的一件事情是什麼,文、曹、許、郭四位,無一不心知肚明——事實上,這也是他們目下最關心的一件事情;可是,輔政王到了之後,卻有點兒“言不及義”,對著下屬,又是開玩笑,又是噓寒問暖的,這——
哎,偷偷的“腹誹”一句,輔政王介麼做,有那麼點兒“刻意”啦。
這反過來明,輔政王對“那件事情”,其實是非常緊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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