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卓凡真正是感慨了!
參加過軒軍閱兵——為腓特烈王儲伉儷舉辦的那次閱兵——的王公重臣,不僅僅曾國藩,還有鍾王、文祥、錢鼎銘,鍾王不必了,錢鼎銘是關卓凡的私人,也不必了,文祥吧!
文祥之所見所聞,與曾國藩無二,但在關卓凡向包括他在內的大軍機們詳細譬解何以放棄沱灢、升龍之前,他似乎並沒有認識到這是在“誘敵深入”;而在關卓凡譬解之後,幾位大軍機——包括文祥在內——雖然都表示理解,可是,並沒有一個人如曾國藩般,表現出對“誘敵深入”的策略的成功以及對整個戰事的完勝抱有堅定的信心。
關卓凡能夠感覺到,政府中樞——其中包括他的最堅定的支持者——也多多少少感染了彌漫朝野的悲觀情緒。
“最堅定的支持者”,同“最堅定的信心”,並不能劃等號。
這就是前文的——“甚至在軍機處內部,關卓凡都能感覺到某種盡力掩抑的疑惑”。
曹毓瑛、許庚身、郭嵩燾有“疑惑”,還是能夠理解的。
曹毓瑛雖是兵部尚書,許庚身雖以“知兵”著名,但他們都是地地道道的文臣,沒有任何行伍經驗,這方麵,曹、許兩位,其實還不如郭嵩燾——郭也是地地道道的文臣,不過,好歹在曾國藩的幕中幹過一陣子,勉強算是“曾曆戎行”。
最關鍵的是,因為前文述及的“潛規則”,曹、許、郭雖同為關卓凡的“最堅定的支持者”,但他們同軒軍直接打交道的機會,是很有限的;這方麵,曹、許尤其之少,郭嵩燾稍多一些,不過,也隻關後勤、資金,不涉軍事,因此,他們三人,對於軒軍的戰力,其實是缺乏感性認識的。
這個“感性認識”,幾個大軍機中,惟文祥才有——除了實戰,大規模的閱兵、演習,是對一支軍隊的戰力最全麵、最直接的檢驗了。
另外,文祥不是單純的文臣,他不但正經練過兵,還正經帶過兵、打過仗——神機營為文祥手創,並在其率領下,出關清剿馬賊。
當然,清剿馬賊和敉平中國曆史上規模最大的農民起義,不可同日而語。
或許,這就是文、曾之差距所在?
或許,不好“差距”——
“差異”,或許,更加準確些?
那麼,文、曾之“差異”,又何在呢?
另外,歸,曾國藩對於軒軍戰力的信心,是否真的到了這個份兒上——幾乎是“毫無保留”了;對於法國,是否又真的會出之以輕蔑,關卓凡還是“有所保留”的。
畢竟,僅僅隻看了一次閱兵;畢竟,法國是世界公認的第二強國。
畢竟,不論為人處事,還是領兵作戰,“謹慎”,都是曾國藩的最大的特點。
事實上,關卓凡認為,趙烈文如是——曾國藩如是,多多少少,也算是一種“修辭手法”——就像曾國藩親筆信中的“扼腕”、“抵掌”、“擊案”、“無以自已”什麼的。
或許,曾國藩對軒軍的信心,其實未足十分,但是,八、九分的信心,卻一定要將之成十分甚至十二分。
這當然不是為了拍關卓凡的馬屁——前頭了,“阿諛取容”“聞風希旨”什麼的,同曾滌生是扯不上幹係的。
“修辭手法”的目的非常明白:在朝野上下悲觀情緒占據上風的情形下,破除愁雲慘霧,為關卓凡鼓勁、打氣。
真正是——
可感,可感!
還有,曾國藩清清楚楚的點出了“北寧”、“山西”這兩個首當法軍之必衝的戰略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