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原本的計劃,當然是等輜重部隊盡數進入山坳之後,才點燃炸藥;提前發動,是不得已而為之——敵人一定發現了我方已經生疑,若再不發動,埋伏就會暴露。
而巨變之下,我方不但沒有後撤或潰散,反而原地結陣,勒兵以待,大約也是出乎敵人意料的。
因此,這個仗,接下來到底該怎麼打,敵方帶隊的頭目,大約也要好好兒的想上一想。
開始的時候,孟排長還存著僥幸:或許,敵人人數不多,一擊未中靶心,就此知難而退了?
然而,望遠鏡中,敵人到底漫山遍野的冒出頭來了。
孟排長倒吸一口冷氣:這怕不有一千幾百人之多?
這他娘的是一打十啊!
他大聲道:“弟兄們!求援的弟兄已經出發了!咱們彈藥充足——身上帶的彈藥打光了,就用彈藥車裏的!對了,咱他娘的還有吃不完的幹糧!所以,隻要不慌,多久都守得住!——一定能夠支持到援軍趕到!”
頓一頓,“無論如何,咱們不能跑!——且不軍法從事什麼的了,單這個地方,荒山野嶺的,敵人人數比咱們多的多,地形也一定比咱們熟悉的多,跑,是怎麼也跑不掉的!——明白嗎?”
“明——白!”
“投降更不可以!”孟排長獰笑著道,“大道理不必講了,反正,哪個敢有一點兒投降的意思,不用等軍法從事,老子立馬就斃了他!——不管軒軍還是綠營!明白嗎?”
“明——白!”
“反正,”孟排長厲聲道,“是男人就給老子將卵蛋夾緊了!別他娘的一鬆就掉到地上,摔出黃子來!明白嗎?”
一百餘人轟然答道:
“明——白!”
明白歸明白,可是,一打十啊!而且,除了輜重車,完全無險可據,真的“多久都守得住”嗎?
實話實,就是孟排長自個兒,心裏也是一點兒譜兒沒有的。
他派了一個最信得過的兄弟去守內圈的彈藥車,除“保證對外圈的彈藥供應”之外,還暗地裏叮囑他:
“如果敵人攻進了外圈,咱們人太少,肉搏一定是全軍覆沒的,被服、幹糧也罷了,武器、彈藥,是決不能落到敵人手裏的!到時候,你就引爆事先準備好的炸藥,給他來個殉爆——他娘的,怎麼也得拉他三、五百人陪葬!”
還有——他娘的,這股敵人,是個什麼來頭?
當然不是法國人——望遠鏡中,麵目模糊,但黃皮膚、黑頭發是肯定的,沒有一個泰西人。
再者了,法國人現在還在升龍,距離諒山,且遠著呢;而升龍和諒山之間,還隔著我們的主力部隊,雙方還沒接戰,還沒見勝負,法國人也過不來呀!
敵人衣飾駁雜,隊形也亂糟糟的——甚至談不上什麼隊形,很像是土匪的樣子。
越北這一帶,土匪是多,可是,什麼土匪,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主動攻擊朝大軍?
太不可思議了!
而且,從敵人的布置來,應該不是為了撈便宜、賺外快,別的不,單那幾千斤、上萬斤的炸藥——這可是下了血本兒!而若一擊即中的話,大部分的輜重,都將毀於爆炸——即是,敵人根本賺不回這個本兒來。
也即是,敵人並不為搶劫,其目的,就是要“滅此朝食”!
他娘的!
槍響了。
是敵人在開槍。
對於我方,敵人尚未進入操典規定的射擊距離——而綠營那邊兒,孟排長是下過死命令的:不得他的號令,任何人不準開槍,不然,“老子先斃了你!”
槍聲愈來愈密,孟排長豎起了耳朵:
敵人的槍,居然全是洋槍!其中還有後膛槍!
他娘的!什麼土匪竟有如此精良的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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