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一頓,語氣變得從容而悲憫,“至於犧牲的人士——他們為傳教大業獻身,那也是很光榮、很崇高的事情呀!嗯,我相信,他們必定會得到主的特別的祝福的!”
呃——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不過——
“‘南堂’?”
“呃……是啊!”桂俊道,“‘南堂’是中國最重要的主堂,‘教案’發生在‘南堂’,影響力最大,中國政府的壓力最大!”
頓一頓,“還有,除了‘南堂’,別的教堂,咱們也不好‘裏應外合’啊!不能‘裏應外合’,也就不好控製事態,進退自如了!”
這倒……也是。
想來想去,莊湯尼覺得,“教案”可以造一個,可是,“放一把火”,就敬謝不敏了。
水火無情,真的燒了起來,哪個也不敢保證,會燒到一個什麼份兒上?“控製事態,進退自如”什麼的,其實是談不上的;特別是,這個季節北京的風大,火乘風勢,弄得不好,連自己這個司鐸也饒了進去,一並為傳教大業“獻身”了,就不是很妙啦。
桂俊:不放火也行,不過,既如此,犧牲的人士中,就一定要有泰西人了,不然,這個“教案”的影響力就不夠了。
莊湯尼眼睛一下子睜大了,滯了一滯,斬釘截鐵的:
“這不成!要殺,隻能殺中國人!”
“神父,你聽我,”桂俊耐心的道,“中國有一句俗語,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這是,呃,發展傳教大業呢……呃,是需要支付必要的成本的;再者了,兩軍對壘,殺敵一千,還自損八百呢……”
反複譬解,唇焦舌敝,但莊湯尼來來去去,總是那句話:
“這不成!要殺,隻能殺中國人!”
最後,桂俊:這樣吧,此事暫時不急著定案,待見過了博公使,再從長計議吧!
莊湯尼微愕:“你要見博公使?”
“是啊!”桂俊道,“此何等樣事?不見過博公使,如何可以定案?別的不,不見過博公使,我那邊兒,艾翁也不能放下心來啊!”
頓一頓,“造這件‘教案’,本就是為助法蘭西‘一臂之力’的——教廷其實還不算正主兒!沒有理由定案之前不跟正主兒打個照麵兒吧?”
這……也是。
莊湯尼:“見博公使……‘艾翁’出麵嗎?”
“艾翁如何可以出麵?”桂俊搖了搖頭,“一切還是由我來做代表。”
“那……該怎麼見呢?”
基本上,除了教堂,博羅內哪兒也不能去,不然就算違反和中國政府達成的默契了;而桂俊也不可以到法國駐華公使館去——目下,公使館必然在中國政府嚴密監視之下,桂俊到公使館去,若被人盯上了,引起懷疑,麻煩就大了。
桂俊是教徒,到“南堂”做禮拜是理所當然的;博羅內除了做禮拜,還要“管理”教務,到“南堂”去,也是理所當然的,於是,最後決定,這個麵,就在“南堂”見。
“南堂”分東、西兩個跨院,教堂在東跨院,西跨院為神職人員宿舍,莊司鐸、阿副司鐸,都住在這兒,兩個跨院彼此區隔,東跨院熱鬧,西跨院清靜,平素亦無外人出入,見麵的地點,就選在西跨院一間極不起眼的耳房裏。
時間上也精心安排:桂俊較博羅內早一個時到達“南堂”,談完之後,立即離開;一個時之後,博羅內再離開“南堂”,這樣,即便有人看見了桂俊和博羅內進、出西跨院,也很難將這兩個身份迥異的人物聯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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