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回父皇,這種話,兒子當然不能自個兒‘想當然耳’。”
“唔!……”
不過,俺還了一個“不定”呢。
好吧,這一層,暫且不提醒您了。
“可是,”嗣德王躊躇道,“若是富浪沙人食言而肥呢?”
瑞國公嘴巴一撇,“富浪沙當世數一數二的大國,信譽著於萬國,怎麼可能食言而肥?咱們不能以人……呃,以我之心度彼之腹……”
嗣德王的臉色沉了下來。
瑞國公打住,改口,“兒子的意思是,這種事情,自然要事先談好,簽署密約,黑紙白字,富浪沙如何可以反悔?”
這……倒也是。
“幾百萬的賠款不要了,南圻也還給咱們……富浪沙真的會這樣大方?”
“回父皇,”瑞國公道,“其實,這也不算什麼‘大方’!對於富浪沙人來,打敗清國是擺在第一位的,打敗了清國,他可以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失之於越南,收之於清國嘛!”
頓一頓,“越南多大,清國多大?失之於越南的,能有多少?收之於清國的,又有多少?這個賬,富浪沙人是算的過來的!”
“嗯……”
過了一會兒,嗣德王麵無表情的道,“好吧,你的,我都曉得了,先讓我好好想一想,然後再定進止——”
頓一頓,“你還有什麼要的嗎?”
“呃……回父皇,此事宜早不宜遲,若太遲了——兒子是,如果富、清雙方勝負已分,這個‘投名狀’,可就不值錢了!”
“我曉得了——還有別的嗎?”
“呃……暫時沒有了。”
“那好,你先下去吧!”
頓一頓,“對了,你將那個清國言官上的什麼請立‘駐越大臣’的折子拿來我看!”
“啊?啊,是!”
*
*
瑞國公退出之後,嗣德王站起身來,繞室徘徊,心潮起伏,心亂如麻。
對於養子的遊,他確實心動了。
雖有“升龍大捷”於先,但法國援軍兵力之厚,來勢之猛,出乎意外,嗣德王對中國能夠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本就將信將疑,沱灢、升龍的接連“失守”,更是對他有限的信心,造成了極嚴重的打擊,而如果中國失敗,養子的對,越南的“亡國之期”,確實會“不旋踵而至矣”!
退一萬步,即便中國打贏了——
唉,養子的那些話,什麼“前門驅虎,後門進狼”、“鳩占鵲巢”、“考諸於史”、“普之下,莫非王土”……揮之不去啊!
“卓然獨立於東亞”?
嗯,確實很誘人。
可是,叫嗣德王“叛清”,且是在中國未對越南做出什麼真正不利的舉動的情形下“叛清”——
唉,這個心理障礙,實在是太大了!
曆史上,越南和中國,確實發生過多次大規模戰爭,越南對中國,骨子裏,確實是深具戒心的,不過,這些戰爭,大多發生在王朝更迭前後,或者中國不承認越南新政權的合法性,本著宗主對藩屬的“存亡繼絕”之義,出兵幹涉;或者越南處於上升期的新政權,野心爆棚,妄圖以蛇吞象,如此矛盾不可調和,方才大打出手。
一般來,渡過了這段“磨合期”,越、中之間,都會進入一段較長的和平相處的時期,幾代人下來,越南不管在內部如何稱呼中國,上上下下,在心理上,都會將中國視為“朝”,王朝肇建之初的那種桀驁不遜的心態,基本上消失的七七八八了。
現在的越南,就是處在這樣一種狀態中。
考諸於史,越南還從來沒有在王朝的衰弱期“自外”於中國的。
何況,嗣德王的性格,本就是偏溫和柔懦一路,叫他下這樣子的大決斷,著實強人所難了。
還有,瑞國公的計劃,聽上去,固然衣無縫,但是,嗣德王是了解自己的官員的執行力和軍隊的戰鬥力的,不論製定計劃的時候,多麼周詳,多麼完美,執行起來,總是會出各種各樣的幺蛾子。
“丁導之亂”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掌衛胡威,先叛軍一步,關上了禁城的宮門,已經攻入了皇城的叛軍,居然拿關閉的宮門無可奈何,折騰來,折騰去,就是進不了禁城,屯於“堅城”之下,進不得,退不得,終於被趕來“勤王”的官軍擊潰了。
“丁導之亂”的計劃是非常周祥的,裏應外合,突然發難,真正滴水不漏,可是,最後還是“漏”了。
“丁導之亂”是政敵造嗣德王的反,功虧一簣,嗣德王當然是要以手加額的,可是——
唉,所謂“叛軍”,其實原先都是“官軍”,參加“丁導之亂”的是這撥人,拿來行瑞國公的“非常之事”的,也是這撥人——一群連一道宮門都打不開的貨色,如何敢確保能夠成功執行瑞國公的那些難度高的多的計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