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桂俊試探著道,“我有這樣一個想頭,你看……”
“你。”
“你看啊,”桂俊道,“之前,好多軒軍都調到南邊兒去了——這咱原先都不曉得;現在呢,又調了一支到奉,調了一支到山東,津‘老營’那兒,不就隻剩‘白人’一支了嘛!”
微微一頓,“現在,‘山人’又不在北京——哎,你,這是多好的機會?如果咱們能夠動‘白人’起兵,‘清君側’什麼的,豈不是那個……‘一鼓而定’?也不用折騰教案這些麻煩事兒了!”
“艾翁何等樣人?”筱紫雲道,“何嚐沒有想過這一層?可是,想來想去,總覺得火候不到,現在就跟‘白人’攤這個牌,怕是太出乎他的意料,這個,逼得太緊了,怕是弄巧反拙啊!”
“不至於吧?”桂俊道,“你看,軒軍的機密,他賣了;錢呢,他也收了——兩隻腳都踩進了泥淖裏!再也拔不出去了!別看他叫‘白人’,這身上的汙泥,他是再也洗不幹淨的了!他若不照咱們劃出來的道兒走,咱們毀他,那不就是一抬手的事情?”
頓一頓,“再者了,‘白人’不是本來就對‘山人’不滿嗎?咱們不是可以許他,事成之後,給他做兵部尚書、進軍機什麼的嗎?那個官兒,比他現在的這個安徽提督,可大的多啦!”
筱紫雲微微搖頭,“沒那麼簡單的——”
頓了頓,“第一,咱們在‘白人’身上花了這麼大的氣力,是為了拿他來辦大事,不是為了毀他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走這一步!”
“第二,‘白人’對‘山人’,不滿歸不滿,可是,不滿到什麼程度,難的很!反正,據李致遠那邊兒遞過來的話,他沒聽‘白人’明著過一句對‘山人’不滿的話——怎麼勾都勾不出來!”
“哦?”
“對了,”筱紫雲道,“李致遠這個名字,今後也不能提了,也得替他想一個暗語——”
“那——不如就叫他‘黑人’好了!”
筱紫雲一笑,“好,就叫‘黑人’——‘白人’、‘黑人’,倒是一對兒!”
頓一頓,收起了笑容,“咱們如果現在就把話給挑明了,把底牌給翻出來了,‘白人’卻覺得,並沒有足夠的成事的把握,那麼,咱們逼得太緊了,他掉過頭去,跑到‘山人’那兒出首,也不定!”
再一頓,“你要曉得,起兵敗了,那是滿門抄斬的下場!——掉了腦袋,甭兵部尚書、軍機大臣了,就給‘白人’一個輔政王,他也做不來了呀!出首呢,‘山人’倒未必一定會要他的命!”
“什麼才算‘足夠的成事的把握’?”桂俊有些不以為然,“我覺得,七、八成的把握,總是有的——”
頓一頓,“這種事情,哪兒有萬全的呢?”
“這種事情,必須萬全!”筱紫雲峻聲道,“不然的話——”
頓一頓,“我一個戲子,死不足惜,可是,艾翁怎麼辦?”
再一頓,“還有,你怎麼辦?咱們這一族,豈不是到咱們哥兒倆這兒,就斷了根兒了?”
桂俊不話了。
“而且,”筱紫雲繼續道,“也不見得就有七、八成的把握——”
頓一頓,“津的軒軍,其實並不是隻剩‘白人’一支,還有一支什麼‘軍團直屬部隊’——當然,人數沒有‘白人’的多。”
“啊?還有一支啊?”
“是啊!”筱紫雲道,“這也罷了,關鍵是,北京還有一個豐台大營啊!吳建瀛部和‘軍團直屬部隊’攏在一起,人數不比‘白人’的少!彼此旗鼓相當,真打了起來,這個勝敗之數,是談不上‘七、八成’把握的!”
桂俊想了想,道,“可是,咱們是先動手,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就賺了‘先下手為強’的便宜!那邊兒呢,是‘後下手遭殃’!——這就不是什麼‘旗鼓相當’了吧?”
“‘白人’打‘軍團直屬部隊’,”筱紫雲道,“還的上‘出其不意’,打豐台大營,怎麼個‘出其不意’法兒啊?北京、津,是通了電報的,津有點兒風吹草動,一個電報打過去,北京馬上就曉得了!”
“先把電報局占了嘛!”桂俊道,“或者,幹脆把電報線切了嘛!”
頓一頓,“然後——不是有火車嗎?一會兒就到了北京,吳建瀛他來得及動作嗎?不還是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好家夥!”筱紫雲笑了,拿手指虛點了點桂俊,“你還真是運籌帷幄啊!我看,‘白人’若真要起兵,很該請你去做他的軍師的!”
“嘿嘿,嘿嘿!”
“電報我不好,”筱紫雲道,“火車——再快,津到北京,也得一個半、兩個時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