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二章 天地間,那朵最嬌豔的花兒(2 / 2)

曾國藩輕輕的“哦”了一聲。

“查塔努加大捷之後,湯瑪士被借調至鬆江軍團——謝爾曼部的工兵,獨步下,非但全美無出其右者,就是英吉利、法蘭西國之工兵,亦不能過之,湯瑪士等借調至鬆江軍團,其實是給咱們當老師來著。”

“休整了一段時間,四大軍團——鬆江軍團、昆布蘭軍團、孟菲斯軍團、俄亥俄軍團,次第開拔南下,劍指亞特蘭大。”

“湯瑪士,他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孟春氣,晴好、溫暖,黎明時分,無數營帳,一起動作收拾,從高處望下去,人影幢幢,馬鳴蕭蕭,大地好像滾沸了一般。”

“飽餐之後,各部列隊成行,踏上征途。”

“太陽升起來了,大路之上,無數人馬,無數旗幟,猶如藍色的巨龍,綿延十數裏,前不見首,後不見尾。”

“各連隊之間,互相打著招呼,不時爆發出轟然的喝彩或喝倒采的聲音;長官高亢的口令聲此起彼伏;軍樂團起勁地演奏著;間中還夾雜著軍犬興奮的吠叫聲。”

“就在這時,有人發現,軒邸在一群參謀的簇擁下,立馬於路邊的高崗上,士兵們紛紛向總司令致禮,軒邸舉手回禮,歡呼聲響了起來,無數條手臂向著高崗揮舞。”

“緊接著,湯瑪士,一個令他終身無法忘懷的場麵出現了——”

“軒邸轉頭示意,一匹皮毛油亮的棗紅馬從側後方上來,與軒邸並騎而立,馬上的騎手——”

頓了頓,“戎裝畢挺,披著起花鬥篷,腿上是過膝的錚亮的軟皮馬靴,腰間緊緊束著寬皮帶,左掛短劍,右扣左輪手槍,頭上是一頂軟簷寬邊牛仔帽,上插一叢紅色羽毛,正在風中輕輕飄動。”

曾國藩心頭微微一震,“是……楊側福晉?”

“正是!”

趙烈文目光灼灼,“湯瑪士的原話如下,‘嫩綠的山坡上,碧藍的空下,清澈明亮的陽光中,地間一朵最嬌豔的花兒!’”

曾國藩不由自主,微微倒吸了口氣。

“十數萬大軍突然安靜下來,緊接著,潮水般的歡呼聲,倏然拔地而起,一浪高過一浪,海嘯般漫過山穀。”

那口氣,輕輕的吐了出來。

“之後的幾個月——一直到戰爭結束,”趙烈文繼續道,“這一幕,都是湯瑪士和他的袍澤們——尤其是洋兵,最為津津樂道者,許多人都,‘就為了她,我們再多打一年的仗,也是樂意的!’”

曾國藩沒有出聲,不過,臉上隱約的神色變幻,顯示出他已受到了深深的震動。

“第二件事,湯瑪士未曾親睹,不過,新聞紙異口同聲,還有照片為證,自然不假——”

“大亂敉平之後,軒邸受林肯總統之邀,前往京師華盛頓,做客總統官邸‘白宮’。”

“楊側福晉隨侍——哦,不對,‘隨侍’二字不對,一下火車,楊側福晉的身份,就不是‘勤務兵’,而是‘公爵夫人’了!”

“啊?”

“‘公爵夫人’是美利堅那邊兒的法,咱們這邊兒,嘿嘿,是既沒有承認過,也沒有否認過。”

“看照片,‘公爵夫人’穿的是洋裝,星眸櫻唇,人美如玉,所有的新聞紙,都大聲喝彩:‘好一對璧人!’

“戰爭部長斯坦頓‘接站’,整一個騎兵圖護衛;前去白宮的路上,大街兩旁,擠滿了歡迎‘公爵伉儷’的市民,歡呼聲綿延不絕。”

“到得白宮,總統伉儷降階以迎;總統夫人更親自攜了‘公爵夫人’的手,先走進了宮門,林肯總統、軒邸、斯坦頓跟在後頭。”

“晚宴,是真正的‘家宴’,總統夫人在座,斯坦頓坐陪。”

“當晚,‘公爵伉儷’就宿在白宮的‘皇後套房’。”

“回國之後,總統夫人、‘公爵夫人’二位,一直保持著書信往來,也時不時的,互致禮物。”

“怎麼樣?爵相,這位楊側福晉,不能以尋常側室目之吧?”

曾國藩默然片刻,緩緩點頭。

“還有一層也很緊要——”趙烈文神色鄭重,“軒軍成軍,是在上海,這一段,軒軍的兵源,幾乎都是江浙人;軒軍的擴軍,卻是在美國,這一段,軒軍的兵源,幾乎全是華工——都是粵籍、閩籍的。”

頓一頓,“這後一撥兒的,包括三個在美國成軍的洋兵團——一個白人團、兩個黑人團,可就隻識楊側福晉,不識扈側福晉了!”

曾國藩抬起頭來,目光投向窗外。

現在也是“孟春季節”。

過來好一會兒,他開口了,聲音平靜:“惠甫,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頓了頓,“‘團結就是力量’——軒邸不遺餘力,號召中國上下‘團結’,這個道理,希望將來關氏子弟自個兒……不會不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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