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這樣東西,咱們現在是洋槍洋炮,用不著了,不然的話,倒要找能工巧匠,造了出來,用上一用。”
呃,聽起來,略有些滲人,不過……好吧。
“第六,收集人糞,摻上桐油,敵軍登城之時,煎滾澆下,可以燙穿皮甲,沾肉即爛。”
“第七,儲備石灰,召集石匠,加固城牆。”
“第八,請諸生許用,模仿楚歌,作《五更轉曲》等,俾善歌者登高傳唱,以笙笛簫鼓相和,悲歌慷慨,鼓舞士氣。”
“閻麗亨領袖之下,整個江陰城,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一切戰守的準備,井井有條——不然,怎麼可能力抗二十餘萬大軍八十餘日?”
趙景賢不由暗自驚歎了:閻麗亨的“功課”,王爺是真正做足了!他祭祀閻祠,真不是心血來潮的事情!
“反觀史可法,”關卓凡繼續道,“做了些什麼?——除了檄調援兵、毫無結果之外,什麼也沒做!幹耗著!耗到城破身死,耗到幾十萬揚州人跟他一起,做了人家的刀下之鬼!”
那種異樣的激憤,又出來了。
趙景賢暗暗透一口氣,正想話,關卓凡又搶在裏頭了:
“啊,不,史閣部也是做了點兒事情的,他寫了遺書——專門登上揚州城西門樓,擺開架勢,吮毫搦管,一口氣寫下了四封遺書——”
微微一頓,“遺書中,他希望夫人和他一起以身殉國;他自個兒呢,願歸葬鍾山明太祖孝陵之側——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刻薄的冷笑聲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之意。
趙景賢聽的背上隱約冒汗,想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另外,”關卓凡冷冷的道,“史可法‘檄調’的援兵,可都是歸他本人節製的!他以閣部之尊,督師江北,經營一年,虛耗無數人力、物力、財力,結果就是臨到了兒了——‘無一至者’!”
再頓一頓,“還不止——這班將領,非但不奉他的調,更幾乎都投降了本朝,掉過頭去,反成了攻滅南明的勁旅!——這就是他史閣部馭下的本事!”
趙景賢默然片刻,開口道:“南明藩鎮跋扈,尾大不掉,這個……驕兵悍將,也確實難製。”
“那得看怎麼個‘製’法兒!”關卓凡道,“底下豈有真正不可‘製’的兵將?”
“是!”這一回,趙景賢重重點頭,“這個話,換一個來,或許不能完全令人信納,不過,出自王爺之口,我是百分之百心悅誠服的。”
這既是趙景賢的真心話,同時,也不著痕跡的捧了關卓凡一把。
關卓凡微微一笑,“竹兄,你也會奉承話了——不過,我倒大致可以居之不疑!”
趙景賢正色道:“王爺,事實如此,實非虛諛!”
“好,好!”關卓凡再一笑,“咱們回南明的藩鎮——”
微微一頓,“都南明亡於藩鎮——不錯,南明確實亡於藩鎮!可是,這班藩鎮,是怎麼冒出來的?弘光朝之前,除了一個左良玉跋扈些之外,哪兒有什麼真敢不聽朝廷調令的‘藩鎮’?到底,還不是弘光君臣——包括史可法在內——自個兒造出來的?”
自個兒造出來的?
趙景賢沉吟了一下,道:“我明白王爺的意思:弘光帝賴高傑、劉良佐、黃得功、劉澤清等四鎮而立,武人由此坐大,終不複可製——不過,聯絡四鎮,擁立福藩,似乎隻是馬士英和鳳陽守備太監盧九德兩個人的首尾——”
頓了頓,“在這件事情上,史可法應該沒有什麼責任吧?——他可是不讚成立福藩的啊!”
弘光帝登基之前的身份,是福王。
“沒有責任?——史可法的責任,就在他不讚成立福藩!”
啊?
弘光帝可是昏君啊!
“王爺,”趙景賢疑惑了,“我不大明白了——您什麼意思呢?”
“竹兄,”關卓凡道,“請你仔細想一想,彼時——思宗殉國之後,以倫序而論,福、桂、惠、潞四藩,到底哪個才最有資格承繼大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