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 飛龍在天,矯矯糾糾,孰覓我蹤?孰明我意?(2 / 3)

“瓜瓞延綿”的本意,乃為祝頌子孫繁衍不息,一般不會和“國祚”扯在一起,不過,此時之語境,寶鋆如此用法,一語雙關,倒是十分貼切。

恭王微笑不語。

過了片刻,寶鋆道:“或許,‘國家姓愛新覺羅,主事兒的,卻不姓愛新覺羅’——確是一件兩全其美之事,不過,六爺,這個事兒,現在言之尚早,而且,不定隻是咱們自個兒的一廂情願——哎,你可別怪我話不好聽啊。”

“沒啥不好聽的——”恭王坦然道,“這個事兒,確實言之尚早,現在嘮一嘮,不過務務虛罷了。”

頓了頓,“其實,目下就認定‘主事兒的不姓愛新覺羅’,似乎也稍嫌早了一點兒,這一回去津接普魯士訪華代表團,逸軒不是帶上了老八麼?而且,老八的排名,還在曾滌生、文博川之前。”

“六爺,你的意思是——”

“老八和逸軒,”恭王含笑道,“走的一向近,不定,這往後,我這位八弟,就要大用了呢!”

“八爺大用?”寶鋆一哂,“怎麼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呢?”

“軒邸其人,”寶鋆道,“別的不去他,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若斤兩不夠,就是王老子,他也不會擺到秤上的!”

頓了頓,“譬如……睿王吧,老頭子跟軒邸走的更近,可是,誰都曉得,他那個‘宗室銀行總裁’,隻是一個‘榮銜’,軒邸不過拿他做一件擺設罷了,難道,還真的請他‘主’宗室銀行的‘事兒’不成?”

“老八幾斤幾兩,”恭王用微帶嘲弄的語氣道,“我這個做哥哥的都不曉得,你倒曉得?”

彼此年紀相差太大,三個弟弟,隻有奕譞一個,恭王交集較多,較為了解;鍾王、孚王兩個,交集很少,確實不好人家“幾斤幾兩”。

“六爺,”寶鋆道,“你這麼就是抬杠了,八爺也不是孩子了,如果學問好、有本事,這麼些年,難道就沒有一個人看的出來?”

恭王笑笑,不話了。

“好吧,”寶鋆道,“咱不八爺了,我重拾我方才的話頭——有人軒邸‘對旗人頂不好’什麼的——”

頓了頓,“其論據,除了‘下邊兒’、‘上邊兒’什麼的之外,還有一個——神機營。”

恭王默然。

“目下,”寶鋆道,“‘買斷旗齡’隻限外省駐防旗人,還沒‘買’到京八旗這兒,不過,有人,用不著‘買’啦,神機營三萬多號人,一股腦兒的趕出了旗,連個‘旗籍’都沒留下——‘買斷旗齡’什麼的,好歹還給人留了個‘旗籍’的空名兒啊!”

頓了一頓,“好家夥,這一下子,替朝廷省了多少銀子?——一人三百兩,攏共一千萬兩!”

恭王微微冷笑,“要這麼,還不止呢!——沒了神機營,往後,朝廷每年都要省下二、三百萬的銀子呢!”

“是啊!嘿嘿!嘿嘿!”

恭王微微苦笑,“佩蘅,那你想逸軒怎麼做呢?神機營所謀者,可是謀反造逆!平心而論,逸軒算是仁至義盡了!還多給了一次機會——神機營自個兒不要嘛!自個兒要往城外頭跑嘛!”

頓了頓,“這種事兒,換一個人、換一個朝代,譬如,落到祖龍、漢武的手上,少也得掉萬把人頭吧?剩下的,一定遠遠兒的發配邊疆,還輪得到你‘出旗’不‘出旗’?——逸軒可是一個人也沒有殺!”

“六爺,”寶鋆道,“你的這些,我都曉得——你的都對!”

頓了頓,“可是,有一個事實,咱們也不能裝做看不見——神機營這三萬多號人,都是從各旗、各京營挑上來的,都是各旗、各京營的精萃!這三萬多號人一去,不誇張的——京八旗,散架子了!”